“这是……”

天野忽然警觉，向后跃出一步，双手护在胸前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等等，双手？

天野低下头，惊讶地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右手。那条被斩断的手臂还掉在另一边的墙角，而他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瞬间自愈一类的超能力，何况那上面的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就像是从来没有被砍中过一样。

“原来如此。”

天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虽然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东西，不过凭着他在战斗中的学习能力，很快就明白了眼前这一切的意义。

“是幻觉吧。”他问道。

“答对了。”陆羽的头颅笑着回应。天野感觉眼前一花，所有的东西都似乎在晃动，就连眼前正在说话的陆羽的脑袋也出现了隐隐的残影。

他意识到，这是幻觉正在逐渐崩塌的标志。就在这个念头刚刚从大脑中浮起的瞬间，天野感觉眼前的世界忽然“啪”地一声裂开，然后像是碎开的镜子一样，片片掉落。

幻觉消失之后，眼前又是熟悉的隧道，那盏昏黄的电灯还在天花板上挂着，随着隧道中来去的风轻轻晃动着。只是原本应该站在他面前的那个陆羽，此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野无语地低头端详着自己的手，又仔细确认了手里的匕首。那上面还沾着几点鲜血，意味着至少一开始命中陆羽的那几个浅浅的伤口并不全是幻觉里的东西，只是那干净的血槽代表了最后刺中陆羽脸颊的那一刀并不是现实存在的东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招的呢？天野开始努力地往回追溯着战斗的过程，但却又忽然自嘲式地笑了笑。

“想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不管结果怎样，我很快就要不存在了，而幻境的‘规则’也不允许我追上去再来一场。”

天野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子，看向原本护在身后的那扇门。对面的空间依然模模糊糊，他已经看不到陆羽的背影，显然后者离开很久了。

他叹了一口气。

“这场战斗真不赖，可惜只差一点，我就能满足了啊。”

隧道的灯光慢慢地黯淡下去。这个曾经被陆羽认定是“无法战胜”的身影，此时在这片昏暗中静静地谢幕了。

……………………

而真正的陆羽本人，此时却已经站在一个几乎密封的房间里。

这一回，门后的世界并不是直接通往下一个关卡，而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在隧道里快步奔跑的时候，陆羽从两侧的风景里看到了一个小岛上的优美景色。

根据之前两个关卡的经验，陆羽在进门之前就预测第三关应该也是仿照他曾经通关过的某个游戏做成的。而在他看到左右的这片景象后，答案便在大脑之中呼之欲出了。

“迷失蔚蓝啊……”

陆羽微笑着跨出了最后一步，从隧道中一跃而出。双脚刚刚落地的时候，背后就传来了类似水波扰动的轻微声响，而后那个曾经让陆羽通往此处的隧道就在这样的声响中慢慢收缩关闭起来，连同那里面的种种流光溢彩。

而他则是站在一个让人看一眼就感觉索然无味的房间里。

“这是船舱吧。”

陆羽好奇地左右张望着。地上踩起来的感觉像是钢板，厚度不小，恐怕也是属于不容易打破的类型，四面的墙都是那种单调的铁灰色，和两米高的天花板的颜色一样，放到一起让人感觉心里尤其压抑。

可是这种压抑的地方，看起来却偏偏被设计为员工的休息室一类的地方。陆羽注意到，在这个不算太小的船舱里整齐地放置着十二张铁架床，左右各一排，都是六张。他想起这就是当时他们从迷失蔚蓝的幻境里醒来时待的地方，他还记得自己就躺在左边数过来第二张那里，只不过那里现在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不光是那里，所有的床上都没有人。那一次的游戏里一共有十二个玩家，就算按照当时的情况，塞壬身在船只以外的话，这里也应该有着包括陆羽在内共计十一个玩家，连同一个目测应该是“执行官”级别的观察者在内。可是除了陆羽外，其他人此时都不在场，这和上一个关卡又是截然不同了。

“果然是这样啊。”

陆羽却像是确认了什么似地点了点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那些既不是死在我手上，又和我无怨无仇，我认为自己对他的悲剧不应该抱有责任的，也就不会在这个幻境里出现。当时的大多数玩家严格来说算是被我救了的吧，还有一个虽然确实是被我害死的，但是和当时在‘捉迷藏’里的一样，大家彼此对立，各凭本事竞争，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我也只能这么做。这么说来，唯一一个有动机，而我也觉得确实给他造成伤害的人……”

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声说道：“后来我向凤仙问过你名字了。第八十九位执行官，玄冬。如果我不是当时顺便向旁边的凯撒打听了你的近况，我想今天你也不至于会出现在我的这趟‘赎罪之旅’里吧。来吧，要打的话，直截了当地开打吧。”

他自己说出了这个词，又默念了两遍，似乎觉得很有趣地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然后一个人从模糊的水汽中渐渐显出身形来。这看起来像是某种和雾气类似的能力，对方这种隐藏自己的方法放在光线充足或者色彩变化较大的地方就不好用了，然而放在这个色泽单调而又光源单一的船舱里，即便是陆羽，一开始也没能找出他。

雾气下的人有着一张充满儒雅气息的面孔。他的身材瘦弱，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肩膀瘦削，手臂也很细，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一副战斗力不怎么样的外表。

陆羽虽然没有和他交手过，不过他们之间至少有一个间接的比较对象，那就是“天下风云”公会的可乐大小姐。在那一次的游戏里，陆羽和可乐有过短暂的遭遇战，虽然两人都没有拿出百分之百的力量，而且最后也没有分出胜负，但是过程中陆羽却是明显地处于下风。

而在游戏快要结束的时候，陆羽和龙芸菲设法前往驾驶室掉转船头方向，当时负责殿后拖住玄冬的正是可乐本人。可是结果是玄冬摆脱了她，强行追了上去，可乐当时虽然也追赶在他后面，但是听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吃了点亏。

玄冬略大于可乐，可乐又略大于陆羽，当时的实力大概应该是这样。

“不过那已经过去很久了。”陆羽感叹地说，“上一关的天野之所以无法战胜，是因为我在遇到他的时候确实存了这样一个念头，使得最后出来的幻象也拥有了同样的特质。可是你不一样，我只会觉得你很强，但却不会认为你是那种强到无法抵挡的类型。”

“所以就是怎样？所以你就一定可以赢过我了？”

玄冬缓缓地架起双拳拉开架势。尽管只是八十九位的低位执行官，跟曾是第十三位的凤仙差距巨大，但是一旦进入战斗姿态，执行官的威压感还是扑面而来，在这个本应无风的密闭空间里掀起了一道看不见的气浪。

“既然是你自己主动要挑战，那我也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随着玄冬一字一句地念出开战宣言，他身上放出的战意气浪竟是进一步加强。虽然身在船舱里，却让人感觉犹如置身于暴风雨时的汪洋大海，无能为力，只能随之翻滚，抓不到半点可以凭借的东西。

而陆羽却是稳稳地立在他面前，巍然不动，甚至连背包中的武器都没有拿出来，就那样赤手空拳地站在玄冬的面前，仿佛在说“我要与你公平决斗，你不用武器，我也不会用武器。”

“不用武器？”玄冬愕然。

陆羽点点头：“公平。而且足够了。”

“呵呵。”玄冬冷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也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你，不过如果你还以为我和之前一样，那你就错了。”

他大喝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对准陆羽的面门直接挥出了一记平平无奇的正拳。陆羽还在想着这拳的路线为何如此好抓，速度又如此之慢，跟一个普通的玩家毫无区别，然而这个拳头到了他的眼前时，却忽然分化出无数的影子，拳速随之倍增，而原本清晰的拳路也顿时变得杂乱无序，难以捉摸。

“这才是真本事啊！”

陆羽心中虽然一惊，嘴上还是不饶人。对方的变招虽然厉害，但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即便以陆羽的身手还不足以挡下全部的攻击，但是经过火红眼强化后的动态视力，却是可以从中分辨出哪些是虚招，哪些才是实际存在的招式。

“砰！砰！”

玄冬的每一记拳头重得都像是铁锤，一下一下地敲打在陆羽格挡的手臂上。他的拳风凌厉如锋利的刀，就算只是擦过陆羽的脸颊，也能割下几根头发来。

不过，在陆羽过人的动态视力下，这些攻击不是被格挡，就是被闪开，一一地都被化解掉，就算是最后直接轰在胸口的致命一击，也被陆羽用双手奋力挡下。

“好重的拳头。”

陆羽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活动着麻木的双臂。尽管努力想要站住，然而最后这一拳足足把他整个人轰退了三四米，只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足迹。

其力量之强，可见一斑。

“好了，到我了。”

陆羽自信满满地抬起头，正打算反击，却发现对面玄冬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错愕。

脑后风声起，陆羽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转过身，挡住了袭来的拳头。

“玄冬？”

他惊叫出声，看着眼前这张和对面一模一样的，俊秀的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