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鱼冲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几个厚实无比的舷窗玻璃都被撞出了裂纹。
久攻不下，许多白银旗鱼开始施展类法术。
海水温度迅速降低，转眼冰霜蔓延，让深海怪鱼号速度大减。
幸存者们情势越发不妙起来。
“现在看来，人造魔兽的确战力残缺。只要能够使用类法术，白银级的鱼群都能给黄金魔能船带来强烈威胁，非常不好惹。”
少年船长观察战况，眉头紧皱。
“啊！”有人忽然惊叫。
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原来惊叫者面前的船壳忽然破口，插进来旗鱼上颌，像是利剑，和惊叫者的鼻尖相距不超过一指。
“船体即将到达极限，要被突破了！”少年船长心头一紧。
“太勉强了，在这一战恐怕要死伤惨重。”鬃戈神情冷峻。
下一刻，少年船长和半兽人几乎同时高呼：“准备接战！”
“等等。让我来！”接战前，苍须忽然跑了出来。
炼金船很难摸索出来，苍须推断局势，发觉自己与其困在驾驶舱中，反而不如直接参战对情势有利。
“离我至少5米，我要施法了！”
苍须双手贴住充满裂纹的舷窗，全神贯注地调动法力。
他低声吟唱，两个眼球骤然变得幽蓝。
他心口的人皮储物袋中，相应的魔法材料不断消融。
几秒钟后，亡灵法术死亡波纹被成功地施展了出来。
只见一道灰白色的波纹，透过船体而出，迅速蔓延，形成一个巨大的圆锥形区域。
半径至少有20米。
波纹冲击、覆盖的地方，旗鱼大片死亡，顷刻间化为鱼尸。
能残存下来的都是魔兽级别的旗鱼。
波纹扩散到后面，威力不断减弱。所以，前端有白银旗鱼存活，中段存活下来的除了白银级，还有黑铁级旗鱼头目，尾段则是青铜级的旗鱼都有剩余。
众人吃惊不已。
苍须只是黑铁级别，但这一击，杀死了至少十分之一的旗鱼！
同等级别的黑铁旗鱼魔兽死了至少6条，青铜级旗鱼和普通旗鱼死伤更多，白银旗鱼虽然都存活下来，但明显都遭受重创，速度和攻势都暴降。
但下一刻，旗鱼群又涌了上来，全体暴怒。
苍须从心口的储物袋中取出一瓶蓝色药水，仰头灌下。
下一刻，他再次开始吟唱。
几个呼吸之后，亡灵法术死亡波纹再次发动。
杀伤效果仍旧极强，旗鱼群伤亡不小。
但鱼群仍旧没有放弃围攻，反而被激起了更凶残的兽性。
深海怪鱼号艰难上浮着。
苍须无力地倒退几步，眼前一阵发黑，双耳嗡嗡作响。
连续施展了两记强力魔法，导致他体内魔力耗损巨大。不只是法力，精神上也消耗很多。
苍须对自己的情况了若指掌。
“药水正在生效，加速我的法力产生。”
“但速度跟不上，短时间内无法施展第三记死亡波纹了。”
“就算能施展，施法失败的概率也不容小觑。我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施法也可能失败，一旦失败，法术反噬施法者。越是强大的魔法，反噬的后果就越严重。
苍须喘息了几口气，选择施展另外一门亡灵法术。
初级招魂术。
他高声吟唱，这一次距离舷窗几步远。
很快，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看一层灰色的光。
招魂术施展的很成功。
战场上，许多旗鱼尸体中显露出了一个个的旗鱼幽魂。
幽魂旗鱼群摆动鱼尾，展现出远超生前的速度，扑向身边曾经的同伴。
活旗鱼一旦被鬼魂扑中，立即停止在原地不动，然后很快死亡。
凶手幽魂旗鱼再一次离开鱼尸，寻找下一个目标。
更可怕的是，苍须的招魂术还在持续施法。
于是，被幽魂旗鱼杀死的鱼尸中，再次冒出第二只幽魂旗鱼。
幽魂旗鱼群迅速壮大。
旗鱼群因此大乱，再也顾不得攻击深海怪鱼号了。
原本旗鱼冲撞船壳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
船中逐渐安静下来。
看着眼前旗鱼群被幽魂旗鱼大肆屠杀，大多数人却都沉着脸，并没有获胜的喜悦，而是流露出恐惧、忌惮、紧张之意。
如果是少年船长大杀四方，此时此刻，幸存者们一定是欢呼震天，一片叫好声。
但亡灵法师的手段诡异惊悚，亵渎死亡，看着大量鱼魂肆虐，众人都从心底发寒。
鬃戈眉头紧锁。
“没想到亡灵法术的威力这么大！”
“这些鱼魂只有旗鱼的类法术能够抵抗、消灭。”
“苍须只是一位黑铁级，却几乎以一人之力，在摧毁这支旗鱼群。”
鬃戈不由会想到帝国军令。
其中就有一条——遭遇到亡灵法师、不死生物，不论什么情况，杀无赦！
现在，鬃戈已经脱离了军队。
但如果没有迷怪岛的共同经历，他还是会对任何一位亡灵法师下杀手的。
“做得太棒了，苍须！”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打破沉寂。
说话的是我们的少年船长。
“这就是法师的厉害之处了。”
“的确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战局。”
少年船长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
受到他的影响，其他人纷纷收敛起了脸上的神情。
旗鱼群的干扰大大减轻，深海怪鱼号迅速上浮，有了喘息之机。
然而，不久后，太阳鱼也干掉了纠缠它的旗鱼，速度勐增，向深海怪鱼号扑来。
苍须连忙调动鱼魂，杀向太阳鱼。
太阳鱼被连续扑入十几头鱼魂后，受到不小干扰。不过，它旋即施展出了类法术，浑身闪光。
被光明照耀，鱼魂就像是冰雪逐渐消融。太阳鱼清除干扰，再次展开猎杀。
深海怪鱼号、太阳鱼先后穿过溃散开来的旗鱼群。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苍须终于支持不下去，坐倒在地，他浑身颤抖，脸色惨白，气息衰落到了极限。
他榨干了所有战力。
众人心头顿时一慌。
“来不及了！”
“还是没有浮上海面。”
鬃戈心中叹息一声，再次大喝：“准备船内接战！”
“船长大人！”苍须极力支撑着自己的眼帘，忍受着强烈的眩晕和头痛，对少年船长招手。
少年快跑过去，搀扶起苍须。
“快，回炼金舱，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解决塔灵！”苍须虚弱地喘息着。
少年船长当然信任苍须，带着他立即前往炼金舱。
“这里交给你了。”临走前，少年船长对留下来的人匆匆交待。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鬃戈知道是说自己，也是头也不回：“放心，有我在！”
不过下一刻，半兽人就皱起了眉头。
他看到十几只鱼魂接连穿透船体，纷纷投入到苍须的体内。
深海怪鱼号是战贩制造的黄金级炼金魔能船，船壳本身有强大的物理、魔法的双重防御性能。
但亡灵法术是新产生的魔法学派，目前很少有常规手段来克制它。
所以，苍须之前使用亡灵法术，可以轻易穿透船壳。现在，幽魂鱼群也很轻松地穿透船壳，进入船内。
得到这些鱼魂，苍须的气息变得更加阴森，似乎一点人气都没有了。
少年船长搀着他，就感觉像是一块冰。不，更准确地说，这种阴寒比冰更冷，甚至有刺痛灵魂的感觉。
“还请大人唤来紫蒂会长。”苍须在半途中又交待。
他的情况很不好，脸色已经不是惨白，而是一种澹澹的蓝紫色。
他的身上更是开始散发轻微的尸臭味。
很快，少年船长带着苍须，来到炼金舱。紫蒂后脚赶到。
“快，请会长操纵炼金傀儡。我来主持炼金阵。”苍须艰难出声。
紫蒂双眼一亮：“你想到了可以攻克塔灵的办法？”
苍须点头：“也许能用。我也是刚刚情急之下，忽然想到的。”
说完这句，他又对少年船长道：“如果尝试失败，还请大人你立即出手，将水晶球击飞，脱离炼金阵和炼金傀儡。这个塔灵十分狡诈！”
少年船长立即点头。
他是一位骑士，并不是魔法师。
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士。
之前的情景再次重现，炼金阵中水晶球喷涌白光，正是塔灵在剧烈反抗，并且竭力通过联系，来抢夺炼金船的操控权。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苍须手指一点。
一只旗鱼鱼魂就飘飞出来，直接冲进水晶球里去了。
水晶球散发出来的白光，原本十分强烈，但遭遇鱼魂冲体后，白光顿时萎靡下来，缩减到了一半规模。
“有效果！”紫蒂大喜。
尝试收效，苍须继续施为。
一只只鱼魂接连冲进水晶球中，肆虐一番后，又冲出来。
水晶球颤抖着，被鱼魂随意冲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塔灵再不复之前的嚣杂姿态，被鱼魂群欺压凌辱，节节败退。
趁此时机，紫蒂操控炼金螃蟹傀儡，圆盘炼金小阵飞速旋转，开始掌控水晶球。
“不行，程度还不够。塔灵死死把守，尽管势弱但还没有溃败。”紫蒂察觉到了水晶球内的真正战况，立即汇报。
鱼魂在消耗。
苍须的气息弱得几乎要察觉不到了。
他身躯摇晃，双眼一阵阵发黑，如果下一刻就昏死过去，也毫不奇怪。
他艰难开口：“我之前的猜想是对的。”
“塔灵是一种智慧体，由法术制造出来。但制造的代价十分高昂，施法者将永久损失一定程度的精神上限。”
“为什么？”
“我猜测，很可能是这门法术的真正原理，是剥夺了施法者的灵魂，制造出灵魂碎片，用灵魂碎片构造出的塔灵。因此塔灵才有灵性和智慧。”
“正因为也涉及到灵魂，所以塔灵才被鱼魂冲刷。”
“但是鱼魂还不够。”
“我猜测，这应该是鱼魂本身的灵性不够。现在的数量，弥补不了质量的差距。毕竟水晶球算是塔灵的大本营！”
“最有灵性的自然是人的灵魂。”
“这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了，船长大人！”
解释到这里，苍须忽然望向少年船长，目光冷漠又坚决。
少年心头大震！
太阳鱼的威胁近在迟尺，要对付它，就得依靠深海怪鱼号。
从深海怪鱼号被动的防御机制就能看出，这艘炼金船的威力，并没有真正发挥出来。
除此之外，依靠幸存者们在水中作战，就算最后得胜，也是死伤惨重。
而要全面启动深海怪鱼号的威力，就得明白它的操纵方法。
这一点，塔灵保守的战贩资料中很可能会有！
而要击败塔灵，获得资料，就得需要人的灵魂。
也就意味着，幸存者中必须有人牺牲。
或是主动，或是被动。
“船长大人，不要犹豫，这是目前最有利的办法。”苍须早已料到少年的犹豫，立即出声催促。
少年咬牙，一时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苍须的看法是对的。
这的确是最有利的办法。
但是……
“要为了多数人，牺牲一个人吗？”
“这样做，对吗？”
“谁又会愿意主动牺牲呢？大家好不容易从迷怪岛上逃出来。谁会愿意为其他人牺牲呢？”
蓦地，少年船长想到了大个子。
按照大个子和他的感情，他让后者去牺牲，也是能行的。
而且大个子痴傻，就算是哄骗，也能骗住。
但少年绝不会这样做！
大个子那么信任他，将他当做真正的父亲。在迷怪岛上，少年也是答应临死的老船匠，答应他照顾大个子。
“我不想牺牲大个子，但又有什么权利，去牺牲他人呢？”
“大家相信我，认可我为领袖。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选择牺牲他们？”
“这样做的下场，一定是离心离德。”
“但是！”
“如果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少年船长已经是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