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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变身降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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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急进入里面,将关保儿抱出厅上,放在灯前。小孩儿那知死活,笼着两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着耍子。行者见了,默默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那关保儿一般模样。两个孩儿,搀着手,在灯前跳舞,吓得那老者谎忙跪着唐僧道:“老爷,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这位老爷才然说话,怎么就变作我儿一般模样,叫他一声,齐应齐走!却折了我们年寿!请现本相!请现本相!行者把脸抹了一把,现了本相。那老者跪在面前道:“老爷原来有这样本事。”大圣笑道:“可象你儿子么?”

老者道:“象象象!果然一般嘴脸,一般声音,一般衣服,一般长短。”

大圣道:“你还没细看呢,取秤来称称,可与他一般轻重。”老者道:是是是,是一般重。”

大圣道:“似这等可祭赛得过么?”老者道:“忒好忒好!祭得过了!”

大圣道:“我今替这个孩儿性命,留下你家香烟后代,我去祭赛那大王去了。”

那陈清跪地磕头道:“老爷果若慈悲替得,我送白银一千两,给唐老爷做盘缠往西天去。”

大圣道:“就不谢谢老孙?”老者道:“你已替祭,没了你了。”

大圣道:“怎的得没了?”老者道:“那大王吃了。”

大圣道:“他敢吃我?”老者道:“不吃你,好道嫌腥。”

大圣笑道:“任从天命,吃了我,是我的命短;不吃,是我的造化。我给你祭赛去。”

那陈清只管磕头相谢,又允送银五百两,唯陈澄也不磕头,也不说谢,只是倚着那屏门痛哭。行者闻听,上前扯住道:“老大,你这不允我,不谢我,想是舍不得你女儿么?”

陈澄才跪下道:“是舍不得,敢蒙老爷盛情,救替了我侄子也够了。但只是老拙无儿,止此一女,就是我死之后,他也哭得痛切,怎么舍得!”

大圣道:“你快去蒸上五斗米的饭,整治些好素菜,与我那长嘴师父吃,叫他变作你的女儿,我兄弟同去祭赛,索性行个阴骘,救你两个儿女性命,如何?”

那八戒听得此言,心中大惊道:“哥哥,你要弄精神,不管我死活,就要攀扯我。”

大圣道:“贤弟,常言道,鸡儿不吃无工之食。你我进门,感承盛斋,你还嚷吃不饱呢,怎么就不与人家救些患难?”

八戒道:“哥啊,你便会变化,我却不会。”

大圣道:“你也有三十六般变化,怎么不会?”

唐僧叫:“悟能,你师兄说得最是,处得甚当。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则感谢厚情,二来当积阴德,况凉夜无事,你兄弟耍耍去来。”

八戒道:“你看师父说的话!我只会变山变树,变石头变癞象,变水牛变大胖汉还可,若变小女儿,有几分难呢。”

大圣道:“老大莫信他,抱出你令爱来看。”

那陈澄急入里边,抱将一秤金孩儿,到了厅上。一家子,妻妾大小,不分老幼内外,都出来磕头礼拜,只请救孩儿性命。那女儿头上戴一个八宝垂珠的花翠箍,身上穿一件红闪黄的纻丝袄,上套着一件官绿缎子棋盘领的披风;腰间系一条大红花绢裙,脚下踏一双虾蟆头浅红纻丝鞋,腿上系两只绡金膝裤儿,也袖着果子吃呢。

大圣道:“八戒,这就是女孩儿,你快变的象她,我们祭赛去。”

八戒道:“哥呀,似这般小巧俊秀,怎变?”行者叫:“快些!莫讨打!”八戒谎了道:“哥哥不要打,等我变了看。”这呆子念动咒语,把头摇了几摇,叫“变!”真个变过头来,就也象女孩儿面目,只是肚子胖大,郎伉不象。大圣笑道:“再变变!”八戒道:“凭你打了罢!变不过来,奈何?”

大圣道:“莫成是丫头的头,和尚的身子?弄的这等不男不女,却怎么是好?你可布起罡来。”他就吹他一口仙气,果然即时把身子变过,与那孩儿一般。便叫:“二位老者,带你宝眷与令郎令爱进去,不要错了。一会我兄弟躲懒讨乖,走进去,转难识认。你将好果子与他吃,不可叫他哭叫

,恐大王一时知觉,走了风讯,等我两人耍去了!”

好大圣,吩咐沙僧保护唐僧,他变作陈关保,八戒变作一秤金。二人俱停当了,却问:“怎么供献?还是捆了去,是绑了去?蒸熟了去,是剁碎了去?”

八戒道:“哥哥,莫要弄我,我没这个手段。”老者道:“不敢不敢!只是用两个红漆丹盘,请二位坐在盘内,放在桌上,着两个后生抬一张桌子,把你们抬上庙去。”

大圣道:“好好好!拿盘子出来,我们试试。”那老者即取出两个丹盘,行者与八戒坐上,四个后生,抬起两张桌子,往天井里走走儿,又抬回放在堂上。行者欢喜道:“八戒,象这般子走走耍耍,我们也是上台盘的和尚了。”

八戒道:“若是抬了去,还抬回来,两头抬到天明,我也不怕;只是抬到庙里,就要吃呢,这个却不是耍了!”

大圣道:“你只看着我,划着吃我时,你就走了吧。”

八戒道:“知他怎么吃呢?如先吃童男,我便好跑;如先吃童女,我却如何?”

老者道:“常年祭赛时,我这里有胆大的,钻在庙后,或在供桌底下,看见他先吃童男,后吃童女。”

八戒道:“造化!造化!兄弟正然谈论,只听得外面锣鼓喧天,灯火照耀,同庄众人打开前门叫:“抬出童男童女来!”这老者哭哭啼啼,那四个后生将他二人抬了出去。

陈家庄众信人等,将猪羊牲醴与行者八戒,喧喧嚷嚷,直抬至灵感庙里排下,将童男女设在上首。大圣回头,看见那供桌上香花蜡烛,正面一个金字牌位,上写灵感大王之神,更无别的神象。众信摆列停当,一齐朝上叩头道:“大王爷爷,今年今月今日今时,陈家庄祭主陈澄等众信,年甲不齐,谨遵年例,供献童男一名陈关保,童女一名陈一秤金,猪羊牲醴如数,奉上大王享用,保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祝罢,烧了纸马,各回本宅。

那八戒见人散了,对大圣道:“我们家去吧。”

大圣道:“你家在哪里?”八戒道:“往老陈家睡觉去。”

大圣道:“呆子又乱谈了,既允了他,须与他了这愿心才是。”

八戒道:“你倒不是呆子,反说我是呆子!只哄他耍耍便罢,怎么就与他祭赛,当起真来!”

大圣道:“莫胡说,为人为彻,一定等那大王来吃了,才是个全始全终;不然,又叫他降灾贻害,反为不美。”

正说间,只听得呼呼风响。八戒道:“不好了!风响是那玩意来了!”行者只叫:“莫言语,等我答应。”

顷刻间,庙门外来了一个妖邪,你看他怎的模样:金甲金盔灿烂新,腰缠宝带绕红云。眼如晚出明星皎,牙似重排锯齿分。足下烟霞飘荡荡,身边雾霭暖熏熏。行时阵阵冷风阴,立处层层煞气温。却似卷帘扶驾将,犹如镇寺大门神。那怪物拦住庙门问道:“今年祭祀的是哪家?”

大圣笑吟吟的答道:“承下问,庄头是陈澄、陈清家。”

那怪闻答,疑道:“这童男胆大,言谈伶俐,常来供养受用的,问一声不言语,再问声,吓了魂,用手去捉,已是死人。怎么今日这童男善能应对?”怪物不敢来拿,又问:“童男女叫什么名字?”

大圣笑道:“童男陈关保,童女一秤金。”

怪物道:“这祭赛乃上年旧规,如今供献我,当吃你。”

大圣道:“不敢抗拒,请自在受用。”

怪物听说,又不敢动手,拦住门喝道:“你莫顶嘴!我常年先吃童男,今年倒要先吃童女!”

八戒慌了道:“大王还照旧罢,不要吃坏例子。”

那怪不容分说,放开手,就捉八戒。呆子扑的跳下来,现了本相,掣钉钯,劈手一筑,那怪物缩了手,往前就走,只听得当的一声响。八戒道:“筑破甲了!”

孙大圣也现本相看处,原来是冰盘大小两个鱼鳞,喝声“赶上!”二人跳到空中。那怪物因来赴会,不曾带得兵器,空手在云端里问道:“你是哪方和尚,到此欺人,破了我的

香火,坏了我的名声!”

大圣道:“这泼物原来不知,我们乃是东土大唐圣僧三藏奉钦差西天取经之徒弟。昨因夜寓陈家,闻有邪魔,假号灵感,年年要童男女祭赛,是我等慈悲,拯救生灵,捉你这泼物!趁早实实供来!一年吃两个童男女,你在这里称了几年大王,吃了多少男女?一个个算还我,饶你死罪!”

那怪闻听就走,被八戒又一钉钯,未曾打着,他化一阵狂风,钻入通天河内。

大圣道:“不要赶他了,这怪想是河中之物。且待明日设法拿他,送我师父过河。”

八戒依言,径回庙里,把那猪羊祭醴,连桌面一齐搬到陈家。

此时唐长老、沙和尚共陈家兄弟,正在厅中候信,忽见他二人将猪羊等物都丢在天井里。三藏迎来问道:“悟空,祭赛之事如何?”

行者将那称名赶怪钻入河中之事,说了一遍,二老十分欢喜,即命打扫厢房,安排床铺,请他师徒就寝。

孙大圣与唐长老师徒四人歇在陈家,将近天晓,师徒们衾寒枕冷。八戒咳歌打战睡不得,叫道:“师兄,冷啊!”

大圣道:“你这呆子,忒不长俊!出家人寒暑不侵,怎么怕冷?”

三藏道:“徒弟,果然冷。你看那重衾无暖气,袖手似揣冰。绣被重裀褥,浑身战抖铃。”

师徒们都睡不得,爬起来穿了衣服,开门看处,呀!外面白茫茫的,原来下雪呢!

大圣道:“怪道你们害冷呢,却是这般大雪!”四人眼同观看,好雪!但见那:彤云密布,朔风凛凛号空;惨雾重浸,大雪纷纷盖地。六出花,片片飞琼;千林树,株株带玉。须臾积粉,顷刻成盐。白鹦歌失素,皓鹤羽毛同。平添吴楚千江水,压倒东南几树梅。玉龙三百万,鳞残甲满天飞。哪里得东郭履,袁安卧,孙康映读;更不见子猷舟,王恭币,苏武餐毡。但只是几家村舍如银砌,万里江山似玉团。柳絮漫桥,桥边渔叟挂蓑衣;梨花盖舍,舍下野翁煨榾柮。客子难沽酒,苍头苦觅梅。洒洒潇潇裁蝶翘,飘飘荡荡剪鹅衣。团团滚滚随风势,迭迭层层道路迷。阵阵寒威穿小幕,嗖嗖冷气透幽帏。丰年祥瑞从天降,堪贺人间好事宜。那场雪,纷纷洒洒,如剪玉飞绵。

师徒们叹玩多时,只见陈家老者,着两个僮仆,扫开道路,又两个送出热汤洗面。须臾又送滚茶乳饼,又抬出炭火,皆到厢房,师徒们叙坐。

长老问道:“老施主,贵处时令,不知可分春夏秋冬?”

陈老笑道:“此间虽是僻地,但只风俗人物与上国不同,至于诸凡谷苗牲畜,都是同天共日,岂有不分四时之理?”

三藏道:“既分四时,怎么如今就有这般大雪,这般寒冷?”

陈老道:“此时虽是七月,昨日已交白露,就是八月节了。我这里常年八月间就有霜雪。”

三藏道:“比我东土不同,我那里交冬时节才有。”

正话间,又见僮仆来安桌子,请吃粥。粥罢之后,雪比早间又大,须臾平地有二尺来深。三藏心焦垂泪,陈老道:“老爷放心,莫见雪深忧虑。我舍下颇有几石粮食,供养得老爷们半生。”

三藏道:“老施主不知贫僧之苦。我当年蒙圣恩赐了旨意,摆大驾亲送出关,唐王御手擎杯奉饯,问道几时可回?贫僧不知有山川之险,顺口回奏,只消三年,可取经回国。自别后,今已七八个年头,还未见佛面,恐违了钦限,又怕的是妖魔凶狠,所以焦虑。今日有缘得寓潭府,昨夜愚徒们略施小惠报答,实指望求一船只渡河。不期天降大雪,道路迷漫,不知几时才得功成回故土啊!”

陈老道:“老爷放心,正是多的日子过了,哪里在这几日?且待天晴,化了冰,老拙倾家费产,必处置送老爷过河。”只见一僮又请进早斋。到厅上吃毕,叙不多时,又午斋相继而进。三藏见品物丰盛,再四不安道:“既蒙见留,只可以家常相待。”

陈老道:“老爷,感蒙替祭救命之恩,虽逐日设筵奉款,也难酬难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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