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尔蹦蹦跳跳上了楼。
易憬尘还在睡觉,自生病以来,他睡得时候居多,仿佛要将那些年缺的觉悉数补回来。
黎尔伸手,用指尖在他坚硬的下巴上,戳了戳,好心情道,“现在,请公主吻醒王子。”
温软的唇覆了上去,舌尖俏皮的晃动,这样的动静,易憬尘能继续睡觉就怪了。
唇齿相依,好一会才分开。
易憬尘握着她的手,问,“家里来客人了?”
“嗯。”黎尔在他的手背上敲了三下。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像暗语,只有他们才能听懂。
“谁?”易憬尘又问。
黎尔叹气,幽幽道,“你还有脸问啊!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官司。”
她在易憬尘的掌心,写了个温字,他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寒声道,“见那人做什么?”
他是连名字都不愿叫了。
上次,温情夕间接参与杨茹的绑架案,温雄去求老爷子,无奈,他才放了她一次。
她竟仍不死心。
而且,通过付博的调查,温情夕正在与国际通缉犯勾结,简直是在作死。
易憬尘不后悔那一晚送温情夕回去,但他后悔,自己当时摘掉了婚戒。
黎尔是懂他的。
她在他的无名指上,轻轻画了个圈,再次写了个温。
“戒指在温情夕那里?”易憬尘蹙眉?
对,这样似乎所有的线就理清了,温情夕故意找人当街劫持他们,就是想借此试探他对黎尔的感情。
想到这里,易憬尘悬着的心落地,唇角勾着,向黎尔道歉,“对不起,是我做事优柔寡断,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黎尔心道,行了吧,生个病还真装柔弱啊?你要是优柔寡断,谈判桌上那些人该笑醒了。
到此
戒指的风波就算过去了。
付博知道后,气得直骂温情夕,要不是她,自己能瘸?
黎尔哄好易憬尘,喂完狗子,看了看时间,给国内打了电话,偶像快要做手术了。
她得关心问候啊。
楚西见调侃归调侃,还是让黎尔量力而行,不要太累,毕竟,照顾病人是个大工程。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才挂断。
楚西见觉得口渴,下床喝水,楼道里,有人喊着,“看,放烟花了!”
声音很大,一整层都听到了,很快,隔壁病房的都出来凑热闹,楚西见也出去了,站在阳台眺望。
二院的对面是个大型商务综合楼,每隔几个月,就有商铺入驻开业,就会放烟花庆祝。
绚烂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留下美丽的印记,对于这些病人来说,它就像新生的希望。
“砰砰砰——”伴随着火花声,医院的大门,驶进一辆救护车。
它又将众人的视线,硬生生的从天空,拽回地面。
住院楼与急救大楼相对,站在阳台,可以清晰的看到救护车停下,医护井然有序地抬着担架。
温情夕遥遥望着,目光微顿,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人......
是他吗?
他不是在监狱吗?
生病住院的人情绪大都不稳定,这辆夜色里疾驰的救护车,打破了刚才喧嚣的气氛,很快,阳台聚集着的人也都散了。
只剩楚西见
她仰着头,望着黛色的星空,看着最后一圈烟花燃尽,将孤寂还给了夜晚。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西见回头,苏慕穿着白袍,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眼下有淡淡的青灰。
今晚,他又是夜班。
前段时间,他为了陪楚西见,调了几次休,班都是同事帮着顶的,现在,是还债的时候了。
“累不累?”楚西见碰碰他腕骨上的那颗红痣,苏慕唇角轻抿,摇摇头。
“晚上有台手术,我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进去了,来看看你。”他说。
“什么手术?”
苏慕望着她的眼睛,半晌,低声道,“有个癌症患者病危了,要捐献器官。”
楚西见点点头。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问,苏慕他们是如何找到合适的心脏源的,心脏移植不比其他手术,它需要在捐献者去世的十五分钟内进行器官摘除。
换种说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是在等那个人死。
那人死,换她生。
“好好休息。”苏慕把她送回了病房。
临出门时,他回头,望着楚西见,四目相对,她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凌晨
楚西见突然从疼痛中醒来,心脏的钝痛,使她喘不过气,窒息感慢慢袭来,她去摸药瓶,却因手太抖,药瓶滚到了更后面。
豆大豆大的汗滴从脸上滚落,楚西见意识涣散,她张着嘴大口呼吸,像条濒死的鱼。
接着,门被踢开。
苏慕跑了进来,再然后,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在麻药还没起作用的那几分钟,楚西见转头,凝望着绿色的帘子,她知道,那后面,就是捐献者。
因为医院的规定,捐献者与被捐献者是无法见面的。
一道帘子,隔开了生与死。
楚西见莫名的悲伤。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不知为什么,她脑子里竟然出现了楚宁的画面,他穿着平整的西装,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手里捧着本法学书,很有旧时富家留洋归国,不谙世事的少爷做派。
他笑着对她说:西西,你要好好活着。
眼皮越来越重,楚西见叹道,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这场长达十小时的手术,丁若是主刀,苏慕是一助,两人神情肃穆,配合默契。
助理给丁若擦汗。
他抬头,极快地看了苏慕一眼,发现,这人的手非常稳。
丁若轻轻松口气,依着苏慕对楚西见的宝贝程度,他一直担心,这人上了手术台会乱了阵脚。
在心爱的人身上开刀,把肉翻来翻去,那血腥的场面,是个人都经受不了。
但,苏医生不是人。
他是冷面战神!
手术室外昏暗的走廊,坐着一人,他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坐姿像虔诚的祈祷。
这个男人就是楚宏远。
没人能理解这一刻他的感受,隔着几尺远的地方,躺着两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弟弟、女儿。
十多年前,他选错了一次,命运兜兜转转,如今,亲手把答案送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