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失态
果如仇娟所说，李老师不停地排练合奏曲目，直到十一月中旬，才开始偶尔排练一下重奏和独奏。
仇娟告诉徐海军等人，李老师这样做，是怕其他人灰心丧气，如果大家感觉被放弃了，谁还会尽全力去做到最好？那样不仅是合奏曲目完了，顾林娜的短笛独奏也完了，因为卡门幻想曲是要全乐队伴奏的。
张铭蹙眉说道：“你这话听着是有道理，可我怎么觉得心里这么别扭呐？感觉咱们跟李老师在吸大家的血一样，把同学们都当成炮灰了。”
仇娟低声说道：“打仗的时候，为了夺取一次胜利，要牺牲多少人？哪怕只是为了掩护一个爆破组，就要牺牲多少人？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张铭愕然看着她问道：“你说话怎么总拿战争做比喻？你家是军区的？”
仇娟点头应道：“嗯。”
徐海军诧异道：“你家是军区的？那3X中那些人欺负你，你干嘛还忍着呀？”
仇娟低着头不应声，徐荧荧说道：“说话过脑子，那些人又不是打她骂她，只是排挤她，军区就能随便找人算账啊？又不是土匪山大王，军人更要有组织性和纪律性。”
徐海军尴尬地笑，顾林娜微微蹙眉，下意识地靠近了徐海军，不自觉地抬起手挽住了他的臂弯。
徐海军一脸惊喜地扭脸看着顾林娜贱笑，顾林娜才猛然惊觉自己失态，听到仇娟家是军区的，顾林娜的优越感突然消失了，虽然都是术业有专攻，但顾林娜一直以为仇娟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想到人家也有家世背景，而且不比她差。
顾林娜连忙放下手，脸色尴尬地说道：“回家吧，我饿了。”
徐海军没心没肺地问道：“怎么不挎着了？”
顾林娜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徐荧荧骑上自行车，说了句‘白痴’，然后蹬着车走了。
徐海军追顾林娜去了，仇娟有些怅然地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过身要走，张铭说道：“没戏，我跟他从初一就是同学，还不是让娜娜抢走了，他眼里只有娜娜。”
仇娟腾地红了脸，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语气慌乱地说道：“我回家了，拜拜。”
张铭追上她说道：“跑什么，咱们回家顺路，你跑了今天，还能跑了明天？”
仇娟红着脸不应声。
张铭又说道：“行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个人就知道你喜欢徐海军。”
仇娟强辩道：“我没有！”
张铭嗤了一声，转了话题：“你学文还是学理？”
仇娟又低下头，答道：“学文，反正我想上民族音乐学院。”
张铭笑着说道：“徐海军可是要学理科哦，而且想去清华。”
仇娟有些恼了，拔腿就跑，张铭一愣，喊道：“别跑！看车！说你呐！娟子！注意安全！”
另一边，顾林娜掉着脸，她不是跟徐海军生气，而是气自己，居然会失态，军区的怎么了？她一直在跟徐海军说，家世背景不重要，只要人好，有情饮水饱，可她怎么会失态？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徐海军哄她：“怎么了嘛？怎么又不高兴了？别生气了，眼看着就要分科了，以后咱们见面的时间就短了。”
顾林娜心里蹿起一股邪火，嗔道：“时间短了不是正好？省得我总影响你，你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去北京！上清华！前程远大！”
徐海军愣住，顾林娜莫名一阵委屈，哭着跑走了。
徐海军没有去追，而是心情沉重地回了家。他不傻，他可能反应没有那么快，但只要给他点时间，他也能把事情想明白。
他确信顾林娜今天的表现是害怕失去他，而他却不知道怎么向顾林娜证明自己的忠贞。
等到父亲回家，徐海军走出房间，鼓起勇气说道：“爸，我想跟你谈谈。”
父亲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手表，说道：“穿衣服，我带你吃烤串去。”
到了夜市，要了烤串和啤酒，父亲给徐海军倒上一杯，说道：“你也长大成人了，今天开始，可以喝酒了。”
徐海军皱眉说道：“我不喝酒。”
父亲问道：“酒也不能喝？”
徐海军答道：“李老师没说，但我没喝过，也不想喝。”
父亲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吹号？”
徐海军反问道：“不是为了保送大学吗？”
父亲端起小塑料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上酒，才说道：“不完全是，我小的时候就特别羡慕会乐器的孩子，但是我们那个时候没有乐团班，能上个学就不错了。”
徐海军问道：“娜娜的父母都是学乐器的，你们应该是一代人。”
父亲答道：“他们要么是家世好，要么就是有那样的机遇，反正我是没有，所以我想让你学乐器，也算是圆了我年轻时的梦。”
顿了一下，父亲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我不希望你指着它吃饭，因为你指着它，很可能吃不上饭。”
徐海军问道：“如果我能进省乐团呐？”
父亲答道：“就算你进去了，你能挣多少钱？”
徐海军愣住，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
父亲又说道：“你刚才说娜娜的父母都是学乐器的，你这个说法太单纯了，他们是学乐器的没错，但是他们家有钱，不是因为她父母学乐器，而是因为她爸是音乐学院的校长，而一个学校，只能有一个校长，你明白吗？”
徐海军有节奏地眨着眼睛，父亲又说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你可以觉得你爹我市侩，但如果我挣不来钱，你别说吹号了，你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
“退一万步来讲。”父亲又端起杯一饮而尽，放下后说道：“就算你上了音乐学院，进了省乐团，人家就一定能跟你吗？”
徐海军的眼神变得犀利。
父亲说道：“我没有说娜娜不好，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还都是孩子，日子还长着呐。如果你不够好，那就会出现变数，因为咱们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你只能靠自己，把自己变得越来越好，只有你前途无量，你跟她之间的变数才会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