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什么婴儿的哭声?”
刚下课,林木就接到了正在罗青冬诊所打工的轮舞打来的电话。
“没错!我是从患者那里听来的,说B区一栋住宅楼每晚都会听到婴儿的哭声,然而那栋楼里并没有哪户人家有婴儿,曾经有位太太倒是有一个,不过早在半年前就过世了……”
“不是吧?闹鬼?”
握着手机的手险些松开,林木有点后悔还不如就这么松开手,手机坏掉了好有借口换个新的。
“比起闹鬼,我更担心是魇所为。而且我刚刚又问了一下别人,患者之间的传言似乎是真的,那位住在欧乐庄园C栋21层的太太名叫尹燕,是位主妇,她的孩子的确是已经过世了。”
“那……会不会是其他家的小孩?或者别的楼的?”
“小婴儿的哭声应该没有那么大才对,如果是别的楼……”
猜测被轮舞否定了,林木咂咂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我们还是亲自去看一下吧!只要亲眼见到那位太太,应该就能判断出她是否是宿主了。”
“哦,好啊!不过轮舞……你说那栋楼整晚都是婴儿的哭声,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就是有没有出现什么人受伤啊?或者失踪之类的事件啊?”
在林木印象中,只要是和魇有关,多半都会有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没有。”
这两个字拨响耳膜的瞬间,林木愣了一下。
“哈?”
“就是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至少目前就只有婴儿的哭声每晚都困扰那栋楼的业主,其他倒是没什么。”
“咦?这不科学啊!”
一边讲电话,林木一边走,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扭头看过去,干净的玻璃门映着他的全身像,意外的蛮清晰。
啊、是那间画廊。
抬头看过去,在白天,“Nine Baby”这个店名并没有像晚上那样亮起闪烁的霓虹灯。
总觉得自己最近总是不自然地就会关注到这间画廊,林木用另一只手摸摸脖子。
这是有缘呢?还是着魔呢?
“林木!林木!”
“啊、啊?”
被画廊分了神,林木连忙对准话筒。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有、有……”
“那我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了……”
听筒里传出轮舞的一声叹息,林木只好嘿嘿傻笑。
“你接下来没课吧?”
“是没有……”
“回家来,我们一起去那栋住宅楼看看。”
听到轮舞叫他回家,林木莫名的有种胸口暖烘烘的感觉,就像和轮舞已经是一家人了。
又和轮舞闲扯了几句,他挂断电话,脚下速度变快,渐渐由走变成了跑。
这时,正坐在画廊二楼作画的美青年停下手中的画笔,优雅地倾斜目光,瞥了窗外一眼。
窗外,林木刚刚从画廊门口跑过去,身姿挺拔,美青年只捕捉到了一个迅速消失的背影——
时间的指针拨回到当下。
林木和轮舞乘坐电梯,轰隆隆的电梯很快就爬上了这栋住宅楼最顶上的一层——
21层。
每层楼只有两个住户,按照轮舞的说法,在隔壁的人被吓得搬走之后,这21层就只剩下那位名叫尹燕的太太了。
关于这位太太,轮舞没来得及调查太多,只听爱八卦的大婶们说,前段时间这位太太的丈夫似乎很少回来的样子,不过最近几天却频繁出入。
据说尹燕是全职主妇,原本就很少离开家,在孩子过世后,更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轮舞原以为这位太太是个性格十分古怪的人,然而看样子,意外的平易近人。
至少如果自己是那位太太,听到林木在楼宇对讲前那样说是绝对不会把他请进家门的。
“请进吧!”
在尹燕打开门之后,林木听到了甜美的邀请。
人如其声,尹燕的长相也是甜美动人,虽然眼角已经有鱼尾纹出现,法令线也重了,不过林木对尹燕的印象却出奇的好。
“这位也是大学生吗?长的还真小……”
在见到跟在林木身后的轮舞时,尹燕微笑着这样说道。
“是。”
面无表情,轮舞只回答了一个字。
或许是误以为自己惹轮舞不高兴了,尹燕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太可爱了,我还以为你是初中生或高中生。”
“没关系。”
就在轮舞慎重思考自己要不要努力笑一下时,林木帮她打了个圆场。
“您别在意,她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并没有生气。”
“是这样啊!不过你笑起来一定挺好看的。”
说着,尹燕端着马克杯走到饮水机前。
“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就冲了点果汁。”
将两个图案不同的马克杯分别递给林木和轮舞,尹燕这才坐到沙发上。
两人在接过果汁时都道了谢,然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直觉告诉林木,这位太太不是宿主。
直觉告诉轮舞,这位太太不是宿主。
两人的判断,不谋而合。
“哦,这是……”
喝完果汁,原本林木还装模作样地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记事本和笔,打算以“心理学系大学生”的身份问尹燕几个问题。
毕竟是他先提出要做课外实践调查,如果不装的像一些很容易被识破。
不过,就在他刚要开口时,余光扫到了摆在客厅角落里的东西——
一幅画。
不是挂在墙壁上的,而是放在画架上的画布。
顺着林木的目光看过去,尹燕意识到林木是被那幅画吸引了。
“你喜欢画吗?”
站起身,尹燕向画所在的方向走去,林木和轮舞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不太懂,不过最近大学附近有人开了间画廊,所以……”
感觉自己最近和画好像特别有缘分,林木这样解释道。
“是这样啊,那他一定画的很好喽?”
“嗯……好是挺好啦!就是有点非主流……”
想到在画廊中美青年画的那些怪物,林木下意识缩缩脖子。
抬起头,目光落到了画布之上。
“哇啊……”
不止林木,连轮舞都惊艳了。
画布之上,是一位美得倾国倾城的女子,古装打扮,林木第一眼就联想到了我国的四大美人。
“这是我参考书中对西施的描述所画的,不过太没有现实感了是吧?”
“咦?这是太太你画的吗?”
“是啊!”
一双有些疲惫的眼弯了起来,尹燕看上去十分开心。
“我还画了很多呢,要看吗?”
“好啊好啊!”
早把校外社会实践忘到脑后,林木一心全扑在尹燕的画作上。
也许是之前非主流的画印象太过深刻,现在终于看到正常的画,他禁不住兴致高涨。
“我一般喜欢画人物,你们看……”
将林木和轮舞领到一间不太大的屋子里,一般家庭这里大概会打造成一间衣帽间,不过在这个家中,这里是一间画室。
完成品、未完成品……画室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物画,有牵着孙子的手步履瞒珊的老爷爷,也有不顾旁人的眼光在长椅上接吻的热恋情侣,有古代的少妇,也有现代的美女。
“太太您……是画家吗?”
“嗯……算是吧!”
尹燕笑了,脸上掠过一抹羞涩。
“没结婚之前,我的梦想是能开一间自己的画廊。”
“哦哦。”
“不过结婚后,一直在忙家事,再加上钱都给老公投进生意里面去了……”
察觉到尹燕并不想聊这个话题,林木适时打住。
“有梦想就好,有梦想就有前进的动力!”
“是啊!”
脸上又恢复甜美的笑容,尹燕扭头看了看林木,又看了看轮舞,用一只手拄着脸颊。
“真是羡慕啊!我也好想回到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
“与年龄无关……”
这时,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轮舞开了口。
一双像含可可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黑巧克力的眼眸在注视尹燕。
轮舞的这种眼神,像是要把人看穿。
担心轮舞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林木刚张开嘴,这时,听到轮舞清泉般好听的声音:
“梦想是不会老的,不是么?”
闻言,尹燕愣了一下,双眼一点点睁大。
随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哎呀真是……看来我真是在家呆的,都没有以前那种干劲了。谢谢你哦!”
虽然知道轮舞是“大学生”,可尹燕似乎还是习惯于将轮舞当成小孩子来看待,伸出手摸了摸轮舞的头。
偷偷看过去,林木没从轮舞的脸上看出不高兴的情绪。
看样子,轮舞也蛮喜欢这个叫尹燕的太太的嘛!
结果,虽然他和轮舞将这位太太锁定为宿主,但实际上,是他们两人误会了。
扑了个空,可心情却并不糟糕,大概是因为欣赏到了太太甜美的笑脸,以及精美的画作。
“哦对了……太太,您最近晚上有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
“欸?”
正因为林木确信尹燕并不是宿主,和魇之间没有丝毫关联所以才单刀直入地问,然而……
尹燕的反应,令他内心的确信,强烈地动摇了。
下意识看向轮舞,两道目光不期而遇。
轮舞也察觉到了尹燕的不对劲。
刚刚的反应,与其说是困惑,不如说是惊恐。
直觉告诉林木,尹燕不仅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而且还知道那哭声的真实面目。
“怎、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哭声啊……我听到了,这栋楼最近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会有小婴儿在哭……”
脸上甜美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尽管尹燕已经拼命伪装,使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自然。
可这个小动作,林木却看在眼里。
轮舞自然也是。
起初对尹燕放松下来的戒心一下子又绷紧,这时,林木余光瞥到了夹在两幅画之中的一幅。
画作藏在后面,虽然看不清画的是什么,不过不知怎么就是吸引了林木的注意力。
没经过房子主人的允许,林木迈开脚,擅自走了过去。
走进了面积只有衣帽间大的画室。
胸腔之中,心脏跳动的力度逐渐增强,林木禁不住屏住呼吸,伸出手将挡在画作前方的画拿了起来。
“啧……”
拎着画框的手险些松开,林木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林木?”
一边问,轮舞一边走过来,在走到林木身边后,浑身一惊。
瞪大的双眸之中,映出的是隐藏在两幅画后面的画。
“也难怪你会被吓一跳……”
轻声在林木耳边嘀咕,即便是向来面无表情的轮舞,都隐隐露出厌恶与恐惧的神色。
因为那画中画的是——
一条虫子。
几乎占满整个画面,金棕色的,长满了爪的虫子。
这种多足的虫子林木最怕,光是看着就已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若是现实中那种不比小拇指长多少的大小还好,然而画中的这只,俨然是受了辐射无限放大版。
而且越是盯着看,林木就越有一种这虫子活了的错觉,仿佛那一根根爪子全都动了起来。
“妈呀……”
浑身一抖,林木觉得应该去洗手间洗洗眼睛。
“怎么了吗?”
听到尹燕的声音,林木转身。
“太太……这、这幅画也是你画的?”
指了指身后那幅蚰蜒的“肖像画”,林木感觉自己需要喝一口82年的可乐压压惊。
这时,突然从客厅里传来优雅的男中音——
“那幅画是我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