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了酒店，天空阴沉，下着蒙蒙的细雨，江灵察看了后面车斗，新安装的一个车篷完好无损，车斗里的鸡鸭，都精神抖擞的。

他们打开导航，沿着0国道往前开，这一条路显是很少有车，也很久没有人保养了，坑坑洼洼的。

与国道平行有一条高速，他们看到，那一条路上很多的车，也有车里的人朝他们看着，他们一定是很好奇，不知道这辆车跑到这条破路上干什么。

快到萍乡市区时，眼前的道路忽然开阔，变成了一条双向十二车道的大路，大路的两边，是一排排的高楼，显示屏上的0国道消失了，变成了武功山大道。

张威知道，那原来的0国道，已经被消失在这武功山大道底下了。

他们沿着武功山大道一直往前开，等到两边的房子消失之后，道路重新变窄，屏幕上也重新显示出了0国道的字样。

他们往前再开了不到十分钟，一大片破败的房子出现在他们眼前，张威感到这情景很熟悉，很像是自己第一次到水门镇时看到的情景，所有的房子都人去楼空。

张威看到路两旁的房子上，有一幢楼顶上竖着湘东疾控中心的字样，还有一个大门上竖着湘东中学几个字。

张威心想，这地方此刻在自己的母地球，一定是人潮熙来攘往，房价蹭蹭地往上涨。

马上要过年了，这路的两边，一定是摆满了各种卖年货的摊位，还有那些外地打工回来的人，中午喝多了酒，会东倒西歪的在这路上走。

而在这里，整个地方都被遗弃了，连一只活的猫狗都见不到，人们都搬去了居住小镇，这里早就成为了他们久远的过去。

他们在空旷的街道上开着，四周很静，只有他们的汽车碾压过路面发出的沙沙声，和一个个水洼里溅起的水声。

污浊的泥浆飞溅开来，很多都溅到了他们的车窗玻璃上。

“这破地方。”江灵骂道。

她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光注视着远方，随时注意躲避着那些面积庞大的水洼，她怕那些破损的锋利的水泥块，把轮胎给划破了。

他们往前继续开着，过了一座仅能容两车交会的水泥桥，张威看到桥头立着一个烤漆已经剥落的铁牌，上面写着“黄花大桥”几个字，心想，所谓的魔鬼地带，应该快到了。

汽车转过了一个弯，张威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到两山之间，一条道路就像是用马克笔画出的心电图，曲折蜿蜒地顺着山沟朝上攀爬，道路的一侧是山，另外一侧就是崖，路两旁光秃秃的，连最基本的防护水泥墩或大树都没有。

道路又窄，路况又差，再加上头上还飘着细雨，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不愧魔鬼地带的称号。

“我们真的要上去吗？”张威问。

“当然，来不就为了走这个吗。”江灵瞟了张威一眼，“当然也为了你昨晚不错的表现。”

江灵说完哈哈大笑，猛踩一下油门，车子轰地就往上窜。

张威赶紧叫道：“慢点慢点。”

视距很短，弯道半径很急，急得就像是一条道路，被从中折断了。

张威心想，在没有高速公路的年代，连那些大货车都要走这条路，它们只怕，每一个弯都会过得胆战心惊，搞不好就会直接跌落路崖，这跌下去，要是下面的路上有车，这车就正好砸在它的上面，灾难还会扩大。

道路很窄，张威现在明白为什么路旁没有水泥墩和大树了，如果有，只怕那些货车车头转过去了，车尾会撞到保护墩或树木上。

江灵嘴里骂骂咧咧，脚下不断地加着油门，对张威的呼叫充耳不闻。

“哈哈，这弯道，过瘾，像在漂移。”江灵兴奋地叫道。

张威右手拉着车窗上的扶手，朝外看去，又是吓了一跳，他看到他们刚刚经过的道路就像台阶，一阶一阶地落下去，直到山底。

路面湿滑，很久没人走了，砂石的道路上已经爬满了草，轮胎碾压过它们的时候不停地打滑。

张威此刻，唯有祈求这猛禽的宽轮胎抓地力够强劲。

好在这一段路并不长，只有一公里多，但这一公里，他们开了将近十分钟，到了上面平缓的路面时，江灵长长地吁了口气，大叫了一声。

张威也终于松了口气。

“可惜太短了，亲爱的，要不我们下去再上来？”江灵说。

“你停车，我要离家出走了。”张威说。

江灵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道：“逗你玩呢，你还当真？”

从萍乡到醴陵不过五十多公里，他们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到了醴陵，江灵说不行，时间来不及了，她把车转上了高速。

他们在高速服务区里吃了饭，意外地发现这里居然有人工炒菜，他们要了一份水煮活鱼、一份蒜薹炒腊肉和一份臭豆腐。

虽然这些原料都是打印机打印的，但厨师的手艺不错，菜烧得很合他们的胃口，又烫了黄酒，他们大快朵颐一阵后，人就晕乎乎的。

“这段路你开？”江灵问道。

“不要，我要睡觉。”张威说。

“你猪啊，几个小时前才睡醒，又要睡了。”江灵骂道。

上了车，江灵开了自动驾驶，她把目的地设到了洞口，放倒椅子，人一歪，比张威还先睡着了。

张威看着她，笑了起来，他想一定是刚刚那一段路，兴奋过头了。

张威撩起她额前的头发，在她的眼皮上扫着，她的脑袋晃着，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张威没放过她，继续撩着，她终于忍不住猛地一转身，“哎哟”一声，几根头发落在了张威手里。

张威赶紧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

江灵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看张威，又用手摸摸额头，然后转了个身继续睡。

张威睁开眼睛，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他们快到洞口时才醒过来，外面天已经黑了，江灵把车拐进了高速服务区，张威睁着惺忪的双眼问道：

“进服务区干嘛？”

“吃晚饭。”

“我不要吃，不饿。”

“不饿也要吃，吃完我们就下高速，过雪峰山，这一路估计是再也没有吃的了。”江灵说。

吃饭的时候，江灵问邻桌的一个司机，现在过雪峰山的路还通吗？

司机看着她，笑道：“现在还有谁过雪峰山，都是从隧道走。”

“国道呢？”

“国道也早从山底穿过去了，现在都没人走国道了。”

“那老国道，过山的那条还在吗？”

“路是应该还在，怎么样就晓不得了。”司机看着他们，“怎么，你们要走那条路？这种天气？晚上？”

江灵点了点头。

司机睁大了眼睛，叫道：“碰哒鬼嘞，搞不赢嘞，妹佗。”

江灵和他道了谢，站起来走，张威跟在后面。

那司机扯开嗓门和其他人说，他们要去走老国道，要翻雪峰山，背后是一片惊奇的声音。

不用回头，张威也知道这时候身后一定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他们。

坐进了车，张威也问江灵：“为什么一定要过雪峰山？”

江灵和他说，小时候在街上玩，雪峰山就吸引了她，那些从雪峰山过来或者将要翻雪峰山的人，都有种满满的骄傲，可惜，从她可以离开家一次次去外地的时候，雪峰山的隧道已经通了，她一次也没有翻过雪峰山。

知道了，听你说过，你，买这车时就想着有一天能开着它过雪峰山。

“这名字好屌！”过了一会，张威赞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