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汤一品已经连灌了自己三杯黑咖啡，她还是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合同上的字根本看不进去，只要她盯着合同超过三秒钟，纸上的那些字就会像有生命一样，一个个浮起来，动来动去。

一会儿，会组成周颖昨天在电梯里的样子，紧紧地挽着楚峥岩，神情冷漠里带着嘲笑的意味；

一会儿，又组成刚才楚峥岩在会议室里的话，“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字迹一点点变大，直到涨满她的眼帘。

你到底在慌个什么鬼？汤一品忍不住朝自己低吼。

在同意慕少言的要求的时候，你不是早就预料到楚峥岩会误会吗？你还在这里心慌意乱个什么劲儿？

不是这样的。汤一品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小声地说，知道他会误会，明明就是故意让他误会。可是，却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是这样。

她甚至宁愿他质问她，责骂她，说她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说她贪慕虚荣见异思迁，都好过他云淡风轻地承认她是别人的女朋友，像一场闹剧中置身事外的看客。

冷淡自持，撇清了所有关系。

难道那天所有的美好感觉，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错觉？

下班后，熟悉的小咖啡店里，坐着两个脸色同样灰败的女人。汤一品自不必说，就连林芳菲也好不到哪儿去。

今天在公司，早有多事者将这半个月慕少言日日送花，摆满汤一品整个办公室，昨日又亲自接她下班的事告诉林芳菲了。

让她好奇的是，如果不是喜欢慕少言的话，以汤一品的性格，怎么会由得他送，又由得他接？

“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慕少言了吧？”

“谁知道呢？”既然准备瞒她，索性就瞒到底吧。

汤一品不知所谓地摆弄着咖啡杯里的勺子，哑哑道：“他的条件实在是不错，追求得也热烈，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佳之选。”

“那楚峥岩怎么办？”

光是听到这么名字，就让汤一品心头一窒。

“你和楚峥岩不是已经明确了彼此的心意了吗？他还主动吻了你，别告诉我这个吻什么都不算。”

“明明是我先主动的，也许他只是在当时的情境烘托下，礼貌地回敬，又能算什么呢？也许，是我们人为地赋予了太多的意义，实在是想太多了。”

“那你就去找他问清楚啊！”

“问什么？”汤一品无奈笑道，“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力。难道你们部门那些三姑六婆没有告诉你，楚峥岩和周颖如今依然同进同出，情比金坚吗？我又何必找上门去自取其辱？”

“好吧，就算楚峥岩不喜欢你，那难道你马上就喜欢上慕少言了吗？”

“谁知道啊，处着看呗，也许处着处着就有感情了呢？”

“这不是你的风格。”林芳菲虽然一贯大大咧咧，却并不傻，“如果你是肯因为有了感情就将就的人，老早就该嫁给何嘉磊了。”

“可能是慕少言条件太诱人了呢？他身家如此丰厚，我为此放低一下要求也很说得过去吧。”

“你少说这种话来刺自己的心了。”林芳菲半点也不相信，“我不了解你？还是没见你遇到过大款？”

但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忍逼她，只劝道：“不管怎样，同楚峥岩说清楚最好。该追就接着追，该放手就放手。别想着跟别的男人假装谈恋爱来刺激楚峥岩，他们俩又是好朋友，别搞到后头三败俱伤。”

“你回来了，真好。以后不要出差出这么久。”汤一品把头抵着她的肩窝里，身心俱疲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以全然信任依靠，总算为她晦暗的一天留下一个温暖的收梢。

又过了两天是周末，怕汤一品在家胡思乱想，林芳菲早早地打电话要她来家里玩，又让老公做了她喜欢吃的红酒烩牛尾。

“好香。”一进门汤一品就闻到浓浓的酒香和肉香。

“当然，我可是国宴大厨的水平。”王逸帆当仁不让。

“得了吧，还没开始吹呢，你尾巴就翘起来了，”林芳菲嘴上从不饶他，“下次也别让我辛辛苦苦地去买牛尾了，直接把你尾巴割下来煮了算了。”

三个人笑笑闹闹地吃完午餐，王逸帆又泡了两杯安吉白茶送到小会客间。

“好啦，现在是你们的闺蜜时间，我就不打扰了。这茶清淡，不伤胃，你们两喝着慢慢聊，有什么事，小帆子就在外头候着。”他滑稽地打了个千儿，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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