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真敲了李牧凡一个板栗，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哪来的那么多歪理。”

李牧凡委屈道：“这是禅宗的说法，禅宗老祖的大弟子观人间生死轮回，历经三世三生的情劫所发出的感慨，被记载入禅宗大法经，第三卷开篇第一句便是。”

白真真没好气道：“就你懂。”

眼瞧着就要走出都城地界, 李牧凡心心念念都是大师伯和自己身上被他用血魇种下的阴煞，此次远行，白真真摆明了不愿带他去北境，心中却是难过得很，为了不漏马脚，又要强颜欢笑，才走了一小段路, 便觉得心力交瘁，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白真真眯着眼眸，感应到几里外的河边有动静，故意指着那边说：“那里有条河，背我过去歇歇脚，也打条鱼给你们两打打牙祭，快要中午了，得填饱肚子才能继续走，离着东华宗还有不短的距离，千万别饿昏在路上。”

李牧凡和东方冰闻言特意加快了脚步，半个时辰后便到了河边，本想继续往前走，谁知道被白真真喊停，说：“就这里吧，我已经闻到鱼腥味了。”

两人点点头，正要往那处走，却忽然看见了一道人影快速从不远处掠过。

荒郊野外的，这个隆冬季节, 怎么会有人呢？

为了谨慎起见，停下脚步, 李牧凡放下白真真，小声的对东方冰道：“别出声，我去看看。”

东方冰点点头，站在原地不动。

李牧凡无奈，又打了个手势，小声道：“你倒是趴下啊，会被发现的，真蠢！”

东方冰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面色微蕴，然后趴了下去。

小心翼翼的摸到河边，李牧凡看了看，四周人烟稀少，想必出现在这的人并不多，那人出现在此地，很有可能是在做些隐蔽的事情。正在思虑之际，忽然从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响动，内息不稳, 步履轻重不一, 随后便有一男一女的争吵声传来。

仔细一瞧，还是原来东华宗的熟人, 甚至是他李牧凡的长辈。

争吵的那两人，竟然是白芷真人的弟子陈述和碟惜，两人好像结成了道侣。

今日，像是为了什么事情在此处吵架。

而且，看样子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

瞧这模样，像是赶路途中发生了争执，估计这两人刚才看见他和白真真东方冰只以为是都城的普通人，毕竟一个老娘们身受重伤气息不稳，一个东方冰修为太低不够看，他自己又隐蔽了气息，所以没有太在意。

此时似乎有梅花开放，洛城郊外竟然飘着些许梅花的香气，从远处随着寒风飘来。雪轻轻的落下，覆盖了李牧凡的身躯，他静静的趴在地上，看着没有停止争吵的两人。那一丝冥冥间轮转不息的因果，牵动天地感应，在李牧凡头上发出了一声轻爆──这个时候，他在心底暗呼“好漂亮的梅花……”

正在争执的陈述心头一紧，猛抬头向上看时，正见一朵朵红莹莹，如玉石般精致的红梅，飘飘悠悠，从天空飞下。像是在千百回梦里的一样，他信手一拈，轻拈住梅花根部，一股熟悉的气息透指而入，然后，一缕火苗从尖梢开始，瞬间将整朵梅花燃烧干净，不留半点儿痕迹。

天空中，一片雪白的颜色，从遥远天际蔓延过来，看似缓慢，但只不过几次眨眼的工夫，那铺天盖地的风雪便将整个天空全数遮蔽。

无数细小的红梅真如雨点般散射下来，像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风雪寒梅飘，这是一副多么凄美的景色，但那结果，却绝对是一场噩梦。刹那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风雪红梅下燃烧，那结果就像是在下一个瞬间便要将眼前这万丈红尘化作虚无，皆为空幻。

然而，陈述的嗓音确确实实地走了样，他像疯子一样大叫：“一剑红尘，北冥离火……天啊！是散修盟极乐岛的叱阴妃子来了！”

碟惜早吓得呆了，闻言也不多想，立时使出移动最快的法子──御剑！

散修盟极乐岛，叱阴妃子，这可是成名已久的渡劫期修士，凌驾于真人之上。

碟惜的速度极快，在陈述出口的刹那就驾剑飞起，而下方陈述的嗓音，已扭曲得不成样子：“不要飞……”刚刚吐出三个字，天空中彷佛是响了个霹雳，震耳欲聋的巨响，将躲在草丛里的李牧凡都震得两眼发花。而在这声巨响中，飞上半空的碟惜，就如同纸人，在滚滚的风雪寒梅骤雨中凭空化作一撮飞灰，冷风一吹，便漫天散去。

陈述此时已经拔了剑，眼神犀利无比，一动不动，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天空，剑气外放，内息流转不息。

“红尘离火阵……怎么会？”

陈述喃喃自语，心头一冷，话音未落，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冷哼，紧接着，一道亮光从他眼前闪过，他本能地大叫一声。

“啊……”

“蓬”的一闷爆，李牧凡只觉得体外一热，令人窒息的风雪便将他吹得满地翻滚，差点滚落到草丛外去！这时耳边传来了陈述的惊呼，声音极其痛苦，李牧凡刚想抬头看个究竟，紧接着身躯上便感觉到了一股大力，他惨哼一声，便在这痛苦中，赶紧继续匍匐在地。

“该死！”

苏牧趴在地上，满口灰土，而天旋地转的感觉刚刚过去，他便尽力睁大眼睛想瞧个究竟。然而触目所及，却让他几乎发了疯。河边的草丛空空荡荡，正有一点残留的白灰，随着寒风卷入天空。

除去眼前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自己，再无半个人影，只留下余烬。

天空的风雪中夹杂着红色的梅花，似乎仍在燃烧，与天上无边无际的无色火云相映，却显出了即将崩溃的暮气，只有连串的爆裂声在响着，其余的就是死寂。

此时的李牧凡尚有心思推测局势，很快他便得到一个结论，随即在心底不可置信的惊叹起来。

“这是……冲着妖王去得？”

回过头看向身后，隐约瞧见白真真悠闲钓鱼的身影，还有东方冰颤抖着身躯与他一般匍匐在地。

不消片刻，李牧凡眼前的世界，已被极度阴冷的北冥离火烧得如幻境般扭动起来，看不真切，他勉力凝神又看，恰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与刚刚那离火横飞，熔金销铁的霸道不同，这道身影仿佛带着阴火通体透亮，里面数层都是已燃至极处，近乎透明的光幕，火劲内敛不发。

但一接触地面，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哗”声，这方圆数里草木，竟也化灰而去，只露出光秃秃土地。

“白真真！谁给你的胆子，敢拐跑本元君看中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