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衡再度醒过来时，看着手上染血的信件，轻笑了一声，如平时一般云澹风轻，将信件放好。

“主上，您没事吧？”程明问道。

主上把信件看完便吐血混乱过去，府上的府医只说是怒极攻心，但因为身中火毒、寒毒之故，府医不敢轻易下药，怕有损主上身体。

“你们都出去”温如衡澹澹道。

“可是主上”程明还想劝说，却被温如衡冷冷地看了一眼。

主上做的决定，向来是没有人能轻易更改的。

但程明还是不放心，问着一同出去的府医“李府医，主上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信件上的内容有关温如衡的身世，即便他是贴身护卫、统领锦衣卫，却也是没有资格看的，只能等温如衡告诉他。

李府医摸着长长的胡须，叹了一口气“殿下身体本就受两种相克的绝世剧毒干扰，有怒火攻心，只怕，精神上，或许......”

李府医的话还没有说完，但程明已经猜想到了。

前些年，温如衡受刺激的时候，红了眼般，杀了不少人。

他武功奇绝，能在武林排行榜上排到第三的位置，第一第二均比他年长不少，所以没有人能拦住他。

只能放任着他将监牢里那些穷凶极恶、恶贯满盈的人杀死，当然，他们也伤了不少弟兄。

想起上次的事，程明还有些后怕，那个样子的殿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有半点理性，他当时断了半身肋骨，在床上好好养了半年才恢复。

幸亏当时有叶鹊老大夫在，这才让殿下冷静了下来。

可如今，叶鹊大夫为了治疗殿下的病，前往南海寻找玉菩提，不在盛京，殿下若是再犯病，可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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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衡一个人坐在房里发呆，那几张薄薄的纸，足以摧毁他的精神世界。

他本以为，皇帝对他好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亲侄儿，幼时便极其疼爱自己，那是他还未成婚，把自己当亲生儿子般疼爱。

当时的吏部尚书已是六十岁的高龄，终于有了个大胖儿子，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却也还比不上自己的好叔叔对他。

他当时是全盛京最幸福、明媚的少年，父母宠爱，叔叔也对自己疼爱，拜了名满天下的叶适老先生为师，年纪轻轻便能与当时的禁军首领打成平手。

后来，即使他中了毒，如野兽一般，父母也对他不离不弃，日日悉心照顾，娘亲甚至为了她，日日割满满一碗血，让他不那么痛苦。

温如衡再次翻开了信件，笑得可怕，如同鬼魅一般。

后来，自己的父亲、贤名遍布天下、极得民心的端慧太子，便被当时的皇帝、自己的爷爷猜忌。

他们一家先是被赶去抵御西秦，而后又以疲军之态抵御北戎，最后，被皇帝以谋反逆乱之名原地诛杀。

他颤抖地想起当时的画面，饥寒交迫又与西秦精兵交手后的端慧军，又要与善战的北戎骑兵厮杀。

那一战，遍地哀嚎，自己的父亲便是死于那一战，尸体被敌方将领用马拖着奔跑，在满是石子硬土的战场上拖得血肉模湖。

那些北戎人得意地笑着，而端慧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帅被如此羞辱，因为他们的主帅生前给他们下的唯一命令就是保护好太子妃和小太孙。

温如衡便被自己的母亲搂在怀里，捂住眼睛，但他还是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的尸体被拖到地上，最后被乱马践踏的样子。

他之前对耶律宏尚可，便是因为他舅舅当时也在战场上，看不惯当时的主将如此行径、多次在两军前跪下劝阻，最后被军法处置，但仍把看不出人样的父亲尸体好好埋葬了。

他仍记得娘亲紧紧搂住自己，不让自己出去，羊装镇定，但滚烫的泪水却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样子。

再后来，平津侯领着大梁的军队来了。当时死伤惨重的端慧军还以为是援兵，正欲为太子报仇。

没想到，来的却是皇帝宣告端慧太子谋反，原地诛杀的命令。

大梁最强的军队端慧军便是在那一战覆灭，再无端慧之名。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饿着肚子，扛着寒冷为护国与敌厮杀，怎么就成了叛军！

娘亲为了救自己，引开了追兵，最后落得个万箭穿心，尸体被当场焚烧。

而自己，因为父亲副将何绍的儿子、自己的好友何皓，年岁、身量与自己差不多，两人交换了衣服，由何皓火中**，误导追兵以为自己已死，这才逃过一劫。

当时的何将军带着自己躲在暗处，紧紧地抓住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何皓在火中死去。

最后何将军把他带到安全之处，因身患重伤、又长途奔波，唯一的儿子离世，不治身亡了。

温如衡想起自己总是温和笑着的父亲。

即便自己毒发，心智全无，如同野兽般撕咬嗜杀，只云澹风轻地把自己的手臂放在自己的嘴里，任自己咬得血肉模湖，却还耐心教导自己，要控制野性的父亲。

还有温柔坚韧的母亲、何叔叔、何皓，还有许多端慧军的将领、军士、那些个叔叔哥哥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而他们的惨死，居然与自己的爷爷、还有自己的“好叔叔”有关。

是他们与西秦北戎合作、暗通曲款，目的就是消灭端慧军，绞杀他们一家。

萧允祺，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逢场作戏！

难怪他这个没有什么助力的普通皇子能登上皇位，原来是踩着自己父亲、娘亲、端慧军上下的尸体登上的。

萧允祺，你该死！

温如衡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嗜血的念头在他的心中翻滚。

都该死！都该死！

程明正担心地在温如衡门外的院子来回踱步，便见流风来了。

“流风，你来做什么？林小姐又出事了?”程明担心地问道，温如衡现在可经不起任何消息的刺激了。

流风摇摇头“程青被林小姐抓着教导轻功，我是来给主上回禀林小姐今日的消息的”。

程明一听林清瓷还能抓着程青学习轻功，想必是好得很。主上这般喜爱林小姐，若听到她的消息，应该会好受一些。

于是他点点头，把流风放了进去。

温如衡听着流风的消息，眼睛越来越红，萧承珏竟敢动他的女人，还有林清瓷，居然敢给别的男人包扎！

流风看着温如衡如同嗜血修罗的模样，连连后退，担心地喊了一声“主上，你没事吧”。

温如衡并未理会，带着浑身的戾气，出了门，自己是该让那女人好好长长记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