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在这里做着长久的梦。

可能那是米格尔无法想象出来的悲凉和孤独吧，就连自己死去了这件事都没能够意识到，就那么以死去的尸体和残存下来的思维继续做着梦，这梦境一旦停止，代表着思维的生命就真的真正意义上结束了。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一种破坏了，不过如此想来，叫做彷徨海的地方存在着这样的人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在这里并不是不需要高强度的战斗，米格尔不明白自己和奈特所处的地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梦。

那个巨大的梦境恐怕将整个彷徨海都囊括其中了吧，由一个人或者是很多个人连接起来的网状结构，构成了这个地图等级大小的庞大梦境。某种程度上这也的确是只有“神明”才能够达到的奇迹了。

这么想来，在这里构建出彷徨海这个梦境的又究竟是不是人类尚且有待商榷了，如此庞大的梦境恐怕需要相当强大的执念，无论是将死之人，已死之人，还是神明……总而言之米格尔和奈特面对的敌人是“未知”，在面前出现的会是未知的怪物，等待自己的同样也是未知的战斗。

这里一丁点也不比守夜墓地轻松，相互比较起来虽然深渊防线之中被深渊侵蚀理智的骑士和士兵要更多，但是他们的战斗能力和强度远远不能比得上这些之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怪物。

“不过，虽然说是防范，但是只要我俩之间相互不丢失视线就好了，两人之中起码有一个人在看着另一个人，保持‘这里存在两个人’的认知，或许就不会触发那东西的出现条件了。”

奈特有些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在米格尔看来，以他的身手就算是一个人从这里走过，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吧，蒸血骑士的自愈能力加上他本身强大的战斗力……

在战斗之中能够承受的伤痛代表着能够在战斗中犯错的机会。只能抗一刀的人一旦犯了错误就会毙命，而身体壮实或者铠甲厚实的人能够多抗几次攻击，这也就无形之间增加了能够犯错的机会，也就是容错率。

相互之间的战斗本身就是相比谁更不会犯错，倘若本身犯错的机会足够多，那么战斗的时候需要思考的东西也就更少。以这个本质来说，蒸血骑士能够承受的错误上限在一场战斗之中几乎是无限的，所以能够完全抛弃对身体的保护来进行战斗。

也就是说，只要奈特·维格特想要那么做，其实他早就可以丢下自己一直保持蒸血状态杀到皇都之中。但是那样寿命同样会加快消耗。

米格尔在奈特对自己越来越缓和的态度之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安，那并不是感觉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不安，而是对似乎即将到来的孤独和寂寞的……恐惧。

他还记得奈特说过的话……奋力战斗的蒸血骑士，拼尽全力也就只能活上十年的时间，而奈特在扭曲时间的深渊之中活了六十年的时间，就算本身的时间不停地被重置，但是倘若一直在深渊之中使用蒸血的话……

越是使用蒸血的人，寿命就会越短。持续使用了六十年的蒸血，每天都在挥舞着融铁大剑战斗着，那个男人所剩下来的寿命究竟还有多久呢？两个月？一个月？亦或者是……明天？

在完全理解蒸血这种东西之后，这种不安感就一直缠绕着米格尔的身边，他隐约有些迷茫，在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米格尔已经无法回到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那种生活之中了。但是若是奈特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

……那自己该往何处去呢？

“喂，别走神，移开视线的话又要增加不必要的战斗了。”

沉闷的声音不知道是第几次打断了米格尔的思考，甚至已经让他养成了一种习惯。现在对于两人来说最大的任务是尽快找到制造梦境的那个人，其他的事情都是无谓的思考。

但是——

“倘若这里是谁的梦境的话，那么制造梦境的人不可能乖乖的待在某一个地方吧，正是因为没有能够意识到自己尚且已经死亡这件事情，所以才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倘若这里正是梦境之中的话，那么我们要找的就不是一个静止的东西，而是一个活着的人……活着的东西。”

米格尔特地使用了“东西”这个词让他的话听起来没那么富有人情味。毕竟“制造这个梦境的人可能是已经死去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死去的人”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在没有遇到真正的正体，在彷徨海的梦境完全破碎之前，没有人知道制造这个梦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奇怪，维持着梦境的话一定会有什么东西，某个特定的动作或者是某个特殊的位置的祭品，或者是某种暗示才对……可是这样完全不着边际，什么线索都发现不了。”

“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

“就是你说的，暗示什么的。”

“那就是让自己潜意识开始造梦的暗示啊，深渊的力量本质上是意志的力量，我们开启蒸血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造梦，‘蒸血’就是开启梦境的暗示，所以才说蒸血是情绪和想象力的力量，你的意识和思维越是强大，你的能力也就越发强大。这样的举例应该能明白了吧？有谁要维持着这里的梦境，那么他就必须要有什么暗示自己的东西，声音，话语，什么东西都可能是暗示，但是在梦境之中那东西一定是最独特最显著的。”

“你是指……”米格尔咽了口唾沫，在奈特的耳中，那喉咙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米格尔指了指周边的湖水面，“你是指，湖面上那个奇怪的笛声吗？”

奈特有些诧异地看向湖面，仍旧是安静，还有微微泛起的浓雾，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同时也没有声音，静谧地像是整个世界都死了一般。

然而在米格尔的耳中，那笛声源远流长，虽然只是细微的声音，但是仍旧准确地传入了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