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血的力量来自于深渊，本质上深渊就是人类的一部分。

残酷但是却又无比具有说服力的现实，正是因为米格尔以自己的角度去判断和观察，这种结论才更加真实可信。米格尔所拥有的“知识”绝对并不少于任何帝国的学者，那是世界的真理，是现在仍旧出于大约是中世纪时期的帝国学者们不可能匹敌的知识力。

不可能有一个东西被没有源头地创造，人类被深渊威慑百年以上，不可能没有人去思考深渊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找出真正的巢穴，然后摧毁它，从此之后世上不在存在名为深渊的威胁。

但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没有人能够无视深渊的存在，它几乎不可能被消灭，每次被消灭之后没几天的时间又重新出现。

因为深渊其实就只是人类给它起的一个名字罢了，它本质上就是同人类同在的东西，对人类恶意的集合……？不，如果那答案是真实的话，那么深渊就只是人类对自己恶意的集合体罢了。

人类的……梦魇。这种东西被具象化之后凝聚，化身成为了深渊，只要人类还活着，那么深渊就不可能被消灭，就算驱散了深渊，它仍旧会在存在人类的地方重新滋生。

只要人类还存在着，那么深渊就会不可避免地犹如瘟疫一般扩散和蔓延。这是无解的问题，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何它会具象化，但是在理解这件事情之前，人类就几乎已经不能去理解为什么深渊会诞生了。

米格尔看着展现在自己眼前犹如星河一般的湖泊，就在奈特对着自己说出那句话的瞬间，米格尔的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改变。

葱绿色的草丛和树林一瞬间被染上了深渊的颜色，脚下的泥土也是在守夜墓地的时候看到的那种紫黑色，好像正片大地都被污染了一样，原本的颜色被完全改写，变成了深渊的模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认知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见到了帝国的真正模样，在之前你的认知仍旧停留在‘人类’并不自知的范畴之内，就像是温室之中的花一样什么也不明白，周边人给你带来的第一印象就是你只后所看到的印象，但是实际上你所见识到的并非全部都是真实的东西。”

米格尔咽了口唾沫，喉咙滑动着：“那……”

“就在刚刚你明白了真相究竟是什么，你的认知被改变了，所以真实的世界展现在你的面前，这副光景早在六十年前我们就已经看到过了，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情，我想你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一件事情，我并不仇恨深渊，因为那本身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东西，我所仇视的是来自深渊之中的那些怪物。”

“等一下……”米格尔叫停他的话，他强忍着眼前视觉上给自己带来的冲击，缓冲了好一会之后才问：“你说的，深渊之中的怪物，那是什么东西？”

米格尔心里大概已经有了底，他曾经看到过奈特一个人和那些非人的怪物战斗的模样，但是转而想起了就在之前自己才与之战斗的那名蒸血骑士，以人类的模样，最终变成了……

“是人类。”

心中就像是有洪钟敲响一般。

米格尔平静地，那大概是自己早就已经明白的答案，从踏上防线的那一刻，看到了被深渊侵蚀的骑士之后就应当明白的事情。

“那些深渊里的……宏伟壁障外面的那些成群结队的家伙，全都是人类？”

“嗯。”

“几百年以来人类同之作战，给人类带来噩梦的东西，也是人类？”

“嗯。”

——本质上来说，人类同深渊的战斗，就是同自己的战斗。

“深渊的怪物，那些像是猴子一样的东西，正是人类接受了在噩梦之中的自己，接受了自己化作的那副丑恶的模样，活着在心中本身就对什么东西有所渴望，最终通过畸形的力量改变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那副样子。”

“畸形的力量是指……”

声音停顿了下来，然后再次响起。

“神明权柄。”

啊啊——

米格尔有些失神地向前，踩着淡紫色的草地，眼前宛如星河一般的湖水在他的眼前缓缓地荡起涟漪，畸形的鱼群在星河一般的水下游动着额，就像是在夜空之中游动的船。

神，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深渊之所以会诞生，人类会遭受到苦难，宏伟屏障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人类能够维持表面上的祥和长达六十年的时间，这些……

他忽然之间大笑了起来，幸好——他这么想着，幸好，这些和自己的关系并没有很多，幸好自己能够以局外人的身份明白这件事情。

还真是讽刺啊，人类的苦难是由人类本身带来的东西。

“那么说来，蒸血的力量是……”

“同样也是以噩梦的形式展现的深渊，蒸血的模式更加类似于一种生存方式的进化，人类最终向上，向天空的方向攀登所迎来的最终形态，但是现在仍旧只是‘虫茧’的姿态而已。”

米格尔一直以来所不理解，不明白的事情全部都获得了答案，从一开始就有教会和神明两座真正的大山摆在自己的面前，以自然为角度理解当然不可能明白整件事情的过去由来，但是当所有的条件全部都满足之后，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被名为“深渊”的恐怖盘踞，这些似乎在一瞬间全部都明了了。

米格尔已经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他自己是明白的，自己现在这副姿态，这副“蒸血骑士”的姿态，早就已经不是人类的模样了。

所以，米格尔所看到眼前这片星河也是迟早的问题了，与其等待自己发现，倒不如直接告诉自己……恐怕奈特就是这么想的吧。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明白了，这个世界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世界。同时与其相对的，想要在这个世界上舒舒服服地活下去的米格尔才是最大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