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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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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活着。

不断燃烧着的身体一直在提醒着米格尔这件事情,自己还活着,自己的身体尚且还能动弹,自己还能继续动弹。

既然还能动弹,那就不能放弃挣扎,就算只是被人握在手中的蠕虫的挣扎也罢,就算希望渺茫,也要在彻底咽下气息的前一秒奋力战斗。

真是奇怪,很久之前米格尔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只是想要活着罢了,遵循自己的意志活着,那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同时也是最艰难的事情。米格尔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保持这种高涨的热情到什么程度,也可能这只是自己临死之前的漂亮话罢了,但是米格尔仍旧想要去尝试一次。

不这么下去的话,自己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同时,自己也根本不可能改变。

自己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米格尔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思考过了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到现在,米格尔的愿望就不曾改变过。

想要活下去,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绝对要被自己抓在手中,不能再次放弃掉。

那么,究竟应当如何活下去,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这些事情米格尔都不得而知。

——不,应该说是从来都没有仔细思考过这种事情吧。毕竟在很多的时候,目标这种东西只是在一瞬间出现的灵光一闪罢了,或许自己会铭记住这件事情,口头上说这是自己最终的目标,但是日常之中却从不为了目标而战斗。

自己想要活下去,只有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自己究竟为了这件事情做了什么啊,是拼死地想要活下去,还是有一天是一天的得过且过呢。

倘若真的有选择的话,恐怕任何人都会选择更加方便舒适的可能性吧,米格尔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那种可能性,但是如果能够争取的话,恐怕自己现在就不可能在这里了吧。

也就是说,想要保住自己这条命,也就只能为了活下去而拼上自己的性命了吗?

嗤笑声从耳蜗之中响起,那就是自己嘲笑自己的声音。

——这样一来,不就变得暧昧不堪了吗。

明明是想要活下去而战斗的,但是此时此刻却变成了拼上性命去战斗。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如果自己不动弹的话,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米格尔不想死,害怕死亡,这种恐惧本身就是人类原始的本能,米格尔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无视死亡地去面对人生,本身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当然要比别人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

所以——

不战斗就没有办法活下去,那战斗就好了。

手中没有剑的话就没有办法战斗,那就直是荒唐的话语罢了,自己的身体就是武器,自己的双手就是武器,哪怕是用咬的也要在战斗之中活下去,无论是剧毒还是窒息,泥沼还是海洋都要靠着自己趟过去。

米格尔犹如僵尸一般缓缓地站起身来,双手双肩都在因为高温而颤抖着,身体在痛着,在剧烈的发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痛苦却并不让人感到害怕。

如果为了活下去,就只能感受这种疼痛的话,那么自己就感受这种疼痛就好了。

如果就连这点疼痛自己都承受不住的话,那么自己怎么可能在战斗之中活下去,如果自己就死在了这点疼痛之中的话,那就说明自己也就只有这种程度,如果连这种程度的疼痛都扛不住的话,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以最凄惨的方式死亡吧。

那是不行的。

所以说,我要活下去。

融铁缓缓地灼烧穿透了自己的皮肤和血肉,像是要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米格尔感受到自己右手的掌心传来了一阵剧痛,那融化的铁浆在缓缓地包裹住自己右手的掌骨,简直就要同骨髓融为一体一样。

十指连心,钻心的刺痛感让米格尔的整条手臂都开始痉挛,但是随着身体不断上涨的高温,被烧穿的血肉有不断地被米格尔肉眼可见的黑色的粘稠物体缓缓地填补住,米格尔曾经在自己最深邃的噩梦之中看到过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那东西是深渊。

但是无所谓,什么东西都无所谓,自己想要活着,目的就只有这么一个,无论是作为恶鬼活下去,还是作为人类活下去都一样,只要能够活下去的话,自己能够变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

——身体缓慢地缓慢地平静下来了。

米格尔肉眼可见地在散发着纯白色的蒸汽,自己在燃烧着,不见火焰地燃烧着,在皮肤的下面,被埋藏的血肉之中,犹如岩浆一般在流动着,那些渗透出来的伤口又在转瞬之间被完全补充,身体在不断地受到伤害却又在不断地被修补。

是吗,是这样啊,这就是蒸血骑士能够向死而生的原因。

米格尔自认不是骑士,就算空有骑士的名号,那也并不是自己的,而是作为“米格尔”这个身份所获得的名号而已。

因此,不必遵守骑士守则,不必怜惜敌人对手,不必拘泥战斗礼节。想要活下去的话,每一场战斗都会是死斗,因此除了活下去之外,任何的东西都无须在意。

巨大的蜈蚣开始移动了起来,速度极快,缓慢地一圈一圈围绕起了米格尔那犹如僵尸一般不断抽搐着的身体,节肢和甲壳所组成的包围圈在被不断地缩小,不断地缩小,直到米格尔仅仅能够完成转身的程度。

趔趄着的身体缓缓地朝前探出手来,看不见了,视网膜被高温灼烧穿透,但是转眼之间有能够看到了,因为身体在急速地修补着身体上的每一个零件。

啊。

蒸血骑士都是这样的吗?能够承受住高温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体,原本的零件早就被灼烧成灰烬了,但是转眼之间就会生成新的东西,这样一直替换到最后,也难怪早就不是人类了啊。

但是无所谓。

米格尔重新睁开眼睛,此时此刻,眼中只剩下了在峡谷之中仍旧燃烧闪耀着的融铁之剑。

——那样的话,大不了也就不做人了吧。

火焰在燃烧着。身体上正在蒸腾出无名之火。

米格尔抬起自己的右手,之前融化进去的那块融铁已经完全嵌入了自己的骨骼之中,不,恐怕自己的骨骼都已经被替换成了融铁吧,但是无所谓,此时此刻,这正是自己的血,自己的肉,自己的骨头。

这是——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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