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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深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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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出现的第三道城墙其实并不算一条很长的道路,不过自然不可能和米格尔他们攀爬主塔的时候那点高度相提并论,若是一路上没有敌人的阻碍,只是区区二十余米高的石塔,两名训练精良的骑士穿戴铠甲,背负武器爬上这种高度的塔楼根本不会感到任何的疲惫。

绵延在米格尔面前宛如小型山脉一般的城墙目测上约莫有千余米的长度,就这样一直蔓延到帝国边境的深处。欧斯顿帝国的版图虽说没有占据一整个大陆,但是在地图上也是不容小觑的庞大国家,米格尔从帝国中心的王都朝着拉加斯进发,一路上车马劳顿也是花费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来到了拉加斯。

就算奈特选择的是距离返回王都最近的路程,但是如果不计路上的凶险以及野兽阻拦,两人以步行的情况下折返王都少说也需要花费四个月的时间,在这座边境城墙上消耗过去的时间才仅仅不到一天,如果能够在天亮之前走完整个城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运。

两人从拉加斯出发的时候并没有携带多余的食粮,仅仅是最简单的干瘪面食足以让两人应对半个月的路程,但是半个月之后如果还是没有走出这座防线以及守夜墓地的话,得不到彷徨海的野生资源,再强大的骑士也只有饿死的份。

米格尔在城墙上昂起脖子来,从这里向远处眺望的话依稀能够看到远处的主塔,大部分原因是天莫名其妙地黑了下来,明明月光没有被任何东西遮挡,可整整一座城墙就好像是在前方的某处断裂来开了一样,月光照耀之地和黑暗就那么明显地被分割了开来。

这不同于米格尔曾经在王都见识到的任何奇迹,虽然光的分割是很容易能够做到的事情,但是在这种靠近深渊的地方,发生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能将其看作是神明的恩惠,而是恶魔的惩罚吧,

相比于米格尔的瞻前顾后,走在前方的奈特看上去像是没有任何的考虑一般,只管单手将方才还无比炽热的大剑抗在自己的肩膀上,也全然不顾剑刃末端那早就已经被磨地不再锋利的刀刃对着自己的衣衫并不算得上是友好的摩擦。空无一人的城墙之上,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缓慢行进着。

眼看就要到达第一眼望去便感觉到分外古怪的光和暗鲜明分割的位置,米格尔原本想要出声让奈特先不要走进那里面,可没想他刚刚抬起手来准备出声的时候,奈特便一脚没入了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米格尔站在月光底下,眼前就是有如浓雾一般的黑暗,先前已经走进的奈特现在在米格尔看来只剩下了一个依稀能够看清的黑色人影。

待在这里没有任何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米格尔学着奈特的模样,也不再犹豫,抬起一只脚便将整个身体前倾,收脚的瞬间整个身体便没入了黑暗之中,原本映射在眼角能够带来一丝明亮的月光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声音。

耳膜的感受好像是在一瞬间整个身体都沉入了深海一般,先是一声好像要洞穿耳膜的鼓动声,紧接着米格尔的五感就像是在黑暗之中得到了延伸一般,他能听到更多的声音,自己呼吸的声音原本细微,此时听起来却像是巨响的鼾声。

而周围的黑暗却像是云雾一般,可是却不像是云雾那般轻柔,而是想阻挡在自己身前的海水。米格尔的感觉就是自己进入了水中,只是不需要特意地进行闭气的水下行走罢了。

黑。

周围黑成了一团,只能通过不同程度的黑色来辨别物体和空气,这种地方绝对不正常,若不是前方只有向前的一条道路,米格尔不可能有勇气继续往前走下去。他抬起眼来能看到黑暗之中还在运动的身影就只有奈特的背影,这也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在王都的骑士哪里见到过这种稀奇古怪好似邪神蛊惑的东西,没有在第一时间乱了心神已经是极好的心理素质,这也多亏了米格尔对圣堂教派宣扬的信仰不屑一顾,若是坚定信仰的信徒在这里漫步,恐怕余下的动作也就只剩下祈祷了吧。

在难以判断的环境之中失去理智和勇气才是最致命的行为,在先前看到过那些被深渊侵蚀过的维塔利亚骑士们之后,米格尔可不会单纯的以为这周围的黑雾就仅仅只是封闭人的视线那么简单,在黑暗之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正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才致命。

米格尔一步一步地往前迈,他确信自己走的道路的确是笔直的,在失去了光的环境下只能够依靠直觉和知觉来判断,但是直到现在米格尔仍旧无法理解到底是为什么自己的五感——尤其是听力会被猛然之间强化,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此时此刻并非处于某处城墙之上,而是在海中,在岩石中一样。

实际上黑雾给人的感觉也的确像是水,米格尔能够感受到前进的过程中受到的犹如水一般的阻碍,虽然并不影响人的前进,但是却会让人感到脚步虚浮,这在战斗之中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直到响彻全身的“咚”地一声。

膝盖在米格尔抬起的瞬间狠狠地撞在了某处墙壁上,他的身体猛地往前倾斜,来自鼻尖的一股寒意把他从猛然间的疼痛之中拉了回来,手中紧握的剑直接插在了石砖缝隙之间,稳住了身形。

看着自己身前能够依稀辨识出来的半人高的墙壁,米格尔意识到自己无意之间走到了城墙的边缘,索性这周围没有什么缺口或者是单纯的黑暗,不然无论如何,从这里跌落之后,不说摔伤会断掉几根骨头,有没有命从底下那些可能还在沉睡着,可能存在的被深渊侵蚀的维塔利亚骑士之中回到这里还是个谜团。

米格尔松了一口气,他缓缓地远离城墙的墙壁边缘,紧接着从石砖的缝隙之间抽出了那把剑,在这些“巨大”的声响之后,米格尔耳边的声音才缓缓地恢复了安静的状态,只剩下不远处奈特的脚步声以及米格尔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不,还有一个声音。

那并非是奈特细微的心跳声,两人相互之间间隔的距离虽然不算太远,但是能够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就已经说明那声音不可能是心跳,因为那声音很大……就好像是在米格尔的耳边绽放一样。

对,不是响起来,也不是什么东西破碎掉所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生命的,有生命地在生长,绽放,像是一朵花,一只破茧的蝴蝶,一只刚刚出生的幼虫的……蠕动。

米格尔咽了口唾沫,在视野可见的黑暗之中,他依稀地看到了在紫黑色的石砖缝隙之间,有一抹淡淡的,宛若星辰光辉的紫色在悄然如同植物枝丫藤蔓一般缓缓蔓延生长着。可却又不像是植物,而是某种真菌一般,往外疯狂地流淌,蠕动,繁殖,扩散,犹如瓶中倾泄出来的水滴在斜面上流淌一般,缓缓地渗透了出来。

从城墙的下方,那些囤积着深渊的池沼之中,从被杀死的尸体之中流淌了出来,从……米格尔的身后,拉加斯的身后,壁障的后方,沿着天空,顺着空气的流动如同风暴一般滋生,蔓延了起来。

仅仅是在眨眼之间。

米格尔的双目闭合而又打开的间隙,映入眼帘的再也不是单纯的不同颜色的黑暗构成的浓雾空间,那感觉就像是在黑暗之中有人为你点燃了一团火焰,能够看到的并不是很清楚,可能还远远不如在月光下那般清晰可见,但是这对于已经在黑暗之中近乎迷失方向的米格尔来说有如神助。

不过这也更加让他清楚的明白了,之前自己所听闻到的并非是错觉或者是这片浓雾构成的幻觉。米格尔转过头去看紧紧贴着墙壁好似镶嵌在石砖的缝隙之中的那些紫黑色粉末状的结晶,此刻正如同苔藓一般缓慢地生长着,向前方缓缓地探出触须。

这并不是仅有的一丁点苗头,米格尔抬起头来,在前方,这哪里是一条干净的白玉石砖小道。深渊的结晶和残渣所构成的紫黑色如同蛛网一般遍布在了脚下和周围的墙壁上,被沾染上的武器融化成了近乎液体一般的形态,那一排排缓缓罗列起来的长枪此刻也已经变得犹如腐朽的木条一样破烂柔软。

奈特绝对不可能察觉不到周围的这一切,米格尔将目光凝视到道路中央的那个身影之上。

此时的奈特·维格特正双目紧闭,自从走进这片黑暗以来,脚下的这条直线全部都是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所走出来的,没有借助身体的适应性以及其他的直觉,仅仅是凭借着身体的记忆而往前走着,深渊的腐臭味道早就已经钻入了鼻腔之中,他一直都没有动摇,可是在黑雾有了那么一小丝微颤的瞬间,融铁大剑从肩膀上落下,被一双结满了老茧的手紧紧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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