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调控着刚刚修复的手臂的人偶侍女脚步轻盈地跟在麦特唐那的身后，空洞的走廊里只能听到麦特唐那的脚步声，以及挂在他腰间的钱币袋子因为行走而发出的响动声。

那应该怎么算呢，麦特唐那也不明白这能否算作是精神洁癖的一类，就算没有两性上的接触，仅仅是作为战士之间的战斗，出现了损伤之后就粗糙地进行修复，随后将其丢给了自己。

按照国王的说法，本身这些人偶就是用来对付实体化的深渊的尖端力量，蒸血骑士只能算作是编外战力。理智地思考下来也的确是这样，那些人偶手中握着蒸血的部分技艺，同时拥有能够杀死蒸血骑士的技术。而蒸血骑士仅仅是依靠着深渊的能量进行毫无规则的暴走来进行战斗的疯子而已，强大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在暴走之后能够无限地对损伤进行修复，因此才没有什么能够阻拦。

大部分的蒸血骑士没有接受过专门的骑士训练，他们仅仅是一群被仓促发派到战场上的杂兵炮灰，被选中了蒸血的实验才得以成为蒸血骑士。

某种程度上来说，实际上国王手下的人偶和蒸血骑士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麦特唐那仍旧记得，国王说过，这些人偶虽然身体是被制造出来的，但是灵魂却是属于人类的灵魂，仅仅是被洗涤了一部分。

那是否可以理解为，清洗掉了部分的记忆之后，以人偶的身体而重生的人呢。这种存在着人类的灵魂，身体却不再是人类的家伙究竟能否算作是人类，麦特唐那无法就这一点下结论。

在明白这一点之前，麦特唐那姑且还能将其当做是工具，就算是国王随手丢弃给自己的东西，收下也无所谓。

但是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麦特唐那就无法将其视作非人的存在，那里面仍旧存在着人类的灵魂，仍旧以简单，但是属于人类的思考方式进行思考，仍旧在做着人类做的事情。

他感觉到了一丝的不自在，犹如国王所说的，他厌恶人类最极端的一面，恐怕在这些人偶之中，被清洗掉的同样也是最极端的那一面，这就构成了另一矛盾点。极端的程度究竟是怎样呢，每个人的心中都存留着善恶，就算那部分的恶意已经被清洗干净，只剩下了单纯的善意，可是在恶意被消除之前，那股恶意究竟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那具身体之中的灵魂究竟又做出过怎样的事情呢。

……

在远离王宫的位置，麦特唐那有一间小房子，那是他用加入了蒸血骑士团之后的津贴买下的房子，房间很小，但是足够他一人居住。国王许诺给他的那一大笔钱，就算是真的兑现了，他也不可能一口气抱回家去，麦特唐那只要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钱他打算等他想到能够使用的地方之后再去兑现。

绑在他腰间的那一袋小小的钱袋，被撑得满满的袋子之中装着的是足以让边缘地区的一个三口之家过上三十年奢华生活的分量，但是这些分量在王城之中，仅仅只够一个人正常地生活三五年的时间。

麦特唐那也不知道三五年对于自己来说是长还是短，如果真的像是国王所说的那样的话，那么对于自己来说，剩下的时间最多也只有十年的时间，一旦知道了确切的数字之后，就会感觉时间真的是相当的短暂——

麦特唐那轻轻地推开了那扇小小的门，就连门板上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从城堡往外走最短的路程，也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来到这里。麦特唐那从没有见到过这间房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在王城之中的居所是什么模样，虽然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是麦特唐那仍旧能够看到门板上的骑士徽章，那个已经蒙上了不止一层灰尘的维塔利亚骑士团徽章，这是表明骑士领地的徽章，就算是偷窃者也不敢轻易进入。

但是……看到这上面徽章的模样，麦特唐那大概就已经明白，其实早在一开始的时候，那个国王陛下就没有打算将蒸血骑士团公之于众啊。

无论是蒸血骑士团也好，维塔利亚骑士团也罢，麦特唐那无所谓自己被彻底否定存在这种事情，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活着的人都是自己，没有人能代替自己活着，同样也没有人能代替自己去死。明白了自己道理之后，就算是被人遗忘也好，仇恨也罢，实际上都已经无所谓了。

房间里没有灯火，透过月光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粗制的木板床和一套桌椅，房间的最角落里放着堆满灰尘的空旷木柜，这就是房间里的全部。

“你去睡床。”

麦特唐那看了眼跟着自己走进房间的侍女，那身刚刚换上的崭新的侍女装束，和这个满是灰尘的房间格格不入。

“我不需要睡眠。”人偶发出质疑的声音，那的确是人类的声音，仍旧有那么一些空灵，但是麦特唐那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丝生气。

“我也不需要，除非我想把剩下的一半寿命用在制造我的敌人上。”麦特唐那没好气地说，“你会怎么样随你，只要不干扰到我就行。”

“你的房间实在是太脏了。”人偶的话中不带有一丝的情面，“而且没有床垫和被褥，灰尘会染脏裙子。”

“你是哪里来的公主吗？还会在意自己的裙子被弄脏。”

“虽然是人偶，但是还是会在意自己的外表的。”人偶小姐的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仍旧毫不在意地坐在了床板上，烟尘四溅。

“我叫安内特，虽然是人偶，但是我以前是人类。”并不那么让人感到意外的话从人偶小姐的嘴中说了出来，“虽然我也不记得是不是这样，但是既然国王陛下这么说了，那就是这样吧。”

“我对你不感兴趣。”麦特唐那转身坐在椅子上，有了明显老化痕迹的椅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所以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跟我也没有关系，别干扰到我就好。”

“你不需要睡眠，”人偶的声音从麦特唐那的背后传来，“我也不需要，所以现在应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你仍旧对我感兴趣，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