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尔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见到过很多次的夜空。

群星闪耀，同时巨大的圆月高挂在天空之上，身边有温暖的风吹拂而过，米格尔仍旧躺在那个有些孤单的悬崖边上，脚边是金色的麦田，脚下是白色的土地。

这里是自己的梦境之中，那个少女曾经说过的，这里是自己梦境的最深处。米格尔抬起头来，他只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在什么地方见到了那个少女，周围的环境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麦田和风。

这具身体仍旧是遍体鳞伤。

米格尔缓缓地坐起身来，他看着随风飘荡宛如波浪一般的麦田和麦穗，白色的土壤的尽头，悬崖边上头顶长着狼耳的少女背对着他，乌黑色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腰间，黑色的长袍点缀着白色的底边披散着垂到了白色的土地上。

耳边只有风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话语，米格尔尝试着让自己爬起来，但是身体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这是现实对梦境的束缚，虽然梦境里思想是完全自由的，但是现实里如果有拘束的话，就算是在梦境之中也可能无法动弹。”

少女转过身来的时候同时带着解释的声音，似乎她要比米格尔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的懂得梦境的原理和生成的规则。

“因为这里就是在梦境之中啊，至少现在的你是活在这里的，所以我才会对梦境这样了解。”

梦境之中的人就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虽然确实能够小幅度地动弹，但是超出十字架范围的活动就不可能做到了。如果痛地昏了过去，那么就连动弹也做不到，只能够在梦境之中保持自己的思考。

米格尔没听懂那个解释，他反复咀嚼了好几遍也没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最后只能问了句：“所以我现在是……昏倒在什么地方了吗？”

“如果你能够早一点认知到这件事情的话，无论是谁都会很开心的吧。但是现在不能算是了……我不知道你在梦境之外发生的事情，仅仅只能在你的这个梦境之中帮助你而已。”

少女踩着白色的土缓缓地走到了米格尔的身边，在他身旁矮下身来，右手手掌轻轻地触碰到了米格尔的胸口。

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到这种程度了呢，还是说本身就是在这种程度上的，米格尔仍旧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少女，也仅仅只是觉得眼熟罢了。当然，这种动作如果论结果来看的话，并不算是亲昵的表现，而是某种仪式。

“你发现灵魂的力量了啊，灵魂是和思考同等，并且几乎绑定的东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思想的具现化。成型的灵魂才会呈现出实体的形状，除去你自己的东西之外，你的身上还有两个灵魂……虽然微弱，但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只剩下火焰还在燃烧。”

米格尔听得这般描述感觉有些不妥，他咽了口口水问：“燃烧下去……会怎么样？”

“灵魂和思考绑定并且等同于思考的力量，但是成型的灵魂并非是存在着思想的生物，就像是死去的人会留下尸体但是思维不会回归一样，成型的灵魂也是同样的道理。此时此刻灵魂正在你的体内化为柴薪，恐怕继续下去的话，你本身的灵魂会愈发地强壮吧。”

也就是说，那是对自己的一种强化，虽然不知道是哪种程度的强化……

“但是，作为蒸血使用着的我，就像是奈特说的那样，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寿命也不过只有几年的时间，就算再强大也没有意义的。”

“蒸血只是灵魂强化的第一阶段，你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吧……？人类正在通过某种程度发生进化，蒸血就是进化的表现。吸收了深渊的人类有些人死亡了，有些人变成了怪物，但是有人活了下来并且获得了蒸血的能力。但是这不是结束，第一阶段之后，还会继续……”

“它会什么时候停止？这种进化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人类会迈向更高一步的进化，这种听起来就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话让米格尔很不自在。人类若是失去了人类原有的模样就不再是人类，米格尔正是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之后才开始蒸血的。

米格尔明白蒸血到最后的意义，整个身体，骨肉甚至连血液都被替换成了深渊，若是愿意的话还可以将融铁融入身体之中，也就是说抛弃了人类的身体，现在的米格尔已经不能够自称为人，若是这仅仅是第一阶段的话，那么下一阶段又会如何？

人类到了最后，就会变得不是人类了。

“迈向……神明的阶梯吧。”

少女忽然之间这么说。

“你说什么？”米格尔眯起了眼睛，“最终的进化会让人类成为……神？”

“仅仅是迈向神明的阶梯……恐怕在这里的人类会走向成为神明的阶梯吧。”

“然后成为神？”

“不……人类不能成为神明，就算和神明的力量无比的接近和相似，就算拥有同等的力量，人类也不是神明……就仅仅是，拥有了神的力量的人。”

——但是等到那个时候，人类也就不是人类了。

这又是谁的意愿呢……虽然已经放弃了前进的路，但是米格尔仍旧还是不由得这么去想，究竟是谁开启了这条道路的呢。维塔利亚王高瞻远瞩，可能他早就已经发现了这条道路，但是没有开启，所以才会让蒸血骑士立下誓言……誓言直到现在也在执行着，也就是说，的确有人开启了那条路，就算不是皇帝，不是国王，也会是别的人。

“啊……我在想什么啊。”米格尔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逐出自己的大脑，“这些事情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侧过脸来，看到少女正抱着腿看着他。

“……灵魂的火焰，仍旧还在燃烧。”

就算不是为了拯救别人，也要去拯救自己啊。

米格尔的心脏猛地骤停，他忽然之间睁开眼开，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麦田和天空，而是木质的房梁搭建成的房顶，他看到了火光，还有少女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