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闪电。

犹如阳光一般的闪电猛地在奈特的脚边砸下，所传达到身体上的感觉并非只有麻痹和疼痛，同时也有仿佛被阳光灼烧一般的炽热，那种感觉和蒸血所带来的高温不同，就真的像是在阳光下被炙烤一般。

但是就算是那样也无所谓——

自己还能挥动多少次手中的大剑呢。就连这种答案也不知道。奈特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这种状态多久，他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峰，这是过去六十年的时间之中，奈特从未能够达到过的程度，一个全新的境界。

这是一种进化，自己的力量，蒸血的力量被自己以一种更上一层的方式进化了，就算进化所付出的代价几乎是不可挽回的，但是奈特的力量确确实实地进化了，就算是自己的膨胀也好，现在的奈特甚至感觉自己可以比肩神明。

——我要杀了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决定的。

并不是为了斩断过去，同时也不是为了斩断自己的思念，爱恋之情也好，相思之情也罢，亦或者是友人的情谊，亦或者是同道之人惺惺相惜也罢，并不是为了彻底斩断那些东西而在这里拼上一切的。

或许那些东西对于奈特·维格特来说确确实实是绊脚石没有错，但是那却是奈特·维格特曾经作为人类的证明。奈特想要将那种情绪保存下来，而并不是深埋在什么地方，或者将那种东西彻底杀死。

现在的奈特已经没有力量为了自己的使命向前了。在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可能是几天之前，可能是几个月之前，又或者，在自己脱离了扭曲的时间之后，自己就明白了那件事情。

——自己是到不了皇帝的身边的。

奈特·维格特无法去到皇帝的身边，无法完成身为蒸血骑士的使命，无法斩杀皇帝。

从壁障的另一边踏入这里的时候，奈特就已经明白这件事情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何处，不知道自己应当去往什么地方，不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停下了。

本身，应该就那么消失在前进的路上的。

但是在彷徨海做了一场梦，那场梦让奈特重新想起了什么事情，让奈特重新认识到了自己似乎还有思念的东西。

那场梦让奈特·维格特重新想起了——自己还曾经是人类这件事情。

这里就是奈特·维格特为自己选择的终点。自己是到达不了皇帝的身边的，自己无法完成使命，但是无所谓。就像是米格尔说的那样，在使命之前，自己曾经也是个有自我思考的人类。

奈特·维格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自我思考，在慎重的思考之后，选择了自己的葬身之所。

——现在的自己不会为了没能够完成维塔利亚国王的使命而后悔，但是同样也不会为了在很多年前，因为接受了那个自称是魔女的人的搭讪而后悔。同样，就算因为自己死在了这里，而导致这个世界的真实永远都无法解开，自己也不会后悔。

——只是会有些遗憾罢了。

蒸血就是这种东西，从奈特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东西并不是什么能够让人赢得胜利的宝物，而是会致人死地的毒药，使用了蒸血的人就等同于化作了深渊，而深渊就是这般在大地上行走的，只是并非只有蒸血的状态，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深渊的痕迹，那些小小的东西一同构成了深渊。

那才是深渊对人类单纯的恶意的来源。

这个世界对于奈特来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梦境一般，沉睡在谁的梦境之中，做着永远都无法苏醒的梦。在这个梦中出生，同时也在这个梦中死亡。如果说曾经的自己能够获得救赎的话，那么接受了蒸血，接受了深渊的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获得救赎，永远都无法从梦境之中苏醒过来吧。

就算是那样其实也无所谓了。奈特·维格特选择了他最喜欢的终点，这样就足够了。

这具身体上已经一滴血液也不剩下了，身上的肉块只是累赘，骨骼早就在无数次的战斗之中被替换成了融铁，这具身体之中，仅仅只有灵魂是属于奈特的了。

这样最好，这样就是最好的。

就算是迎面感受到雷击也不会停下来，自己是不会停下了的，在自己亲自达到终点之前，自己永远也不会停下了，自己生来如此，那么死后也同样会如此。

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没有鲜血可以蒸发了。

闪耀的金色，仿佛神明的雷击一般的巨大雷霆从奈特的头顶刹那之间降落而下，那是真正的光的速度，奈特猛然之间侧闪身体，这次并不是融铁大剑带动身体的惯性，而是他整个人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所做到的程度，他猛地跃起，手中的融铁大剑高举过头顶的瞬间，金色的雷电被他导入了融铁大剑之中，就连他自己都被雷电贯通，但是无所谓。

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粘附在剑刃上的，我的血液，仍旧还没有蒸发。

金色的雷电依附在剑上的瞬间被奈特劈砍了出去，那金色的雷光触及到了魔女颈部的枷锁，不动如山的魔女终于被神明的雷电打破了身体的禁锢，枷锁碎裂开来，魔女身体上的刺青开始缓缓地消退，

但是那双眼睛仍旧是一片死气，就像是奈特一开始判断的那样，魔女的灵魂早就已经死了。

“铮——”地一声。

融铁大剑直直地贯穿了魔女纤瘦的身体，穿刺了整个腹部，奈特高速运动的身体停了下来，他感觉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向前跪了下来，融铁大剑被他从魔女的胸口拔了出来，他想要支撑着融铁大剑让自己重新站立起来，但是最后还是握着剑倒下了。

整个空间之中的雷电彻底消失，恢复平静。

奈特向前爬着，爬着，在他的眼中，还差那么一丁点就要触及到魔女的手心。

但是手心，仍旧是冰冷的温度。

无论是谁，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