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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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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躲开!”乔看见门里白色的影子,大声喊道。卿不知哪来的勇气,在狂风中迅速起身念咒,一枚光斑随着她的念诵向头上的白蛟投去,光斑瞬间展成一张巨网般的法阵包住了那条蛟……

“嗖”地一响,巨兽消失了。

“咦?”冀正在门口迎接,却眼看着那么大个的客人不见了。

尴尬的宁静笼罩了苇塘。

“啊?!”乔冲着卿摊手,然后转身“啊?啊?啊?”地朝着四个方向各嚎了一遍,茫然问苍天发生了啥。

卿也被自己干的事吓傻了,拽着乔赶紧回到大门附近,刀锋见她慌成这样也跟着懵,纯一直到那玩意儿消失都没看清到底是啥,非常沮丧。

“缩……缩小咒……”卿口齿不清地说明自己到底干了啥。

正说着,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到一条银亮亮的小光条螺旋式从头上方降下来。

“夭寿啦,蚯蚓会飞啦。”乔煞有介事地叫唤着,抬手将那个飞着的小条条捏住,“快,你们谁带了瓶子。”

被捏住的缩小版白蛟不停地扭动挣扎,还“嗷嗷”叫唤。

“你放开它吧,我觉得它挺痛苦的……”纯观察了一下,表情糟糕地退开。

“好神奇呀!”乔又反复捏着看了会儿,然后松开手让它飞。小蛟终于喘了口气,在他们的围观下优美地盘旋一阵,突然间体型突变成一个高大的男人,猛揪住乔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剩下三个人全部吓得倒在地上,愣愣瞅着那个凶巴巴的大叔,他可能要把乔吃掉。

河之成提着这个红头发的熊孩子横竖看了看,眼睛眯紧:“你是梅的儿子。”

乔小鸡啄米似的朝着这个黑眼圈大叔点头。

河之成嫌弃地把他扔到一边,大步走进“脊椎”的大门。冀早就在门口等他了,并准备好了刚才那一份的嘲笑:“导士,咒术新体验如何?”

“不想挨收拾就把嘴闭上。”河之成摆着一张死鱼脸从他身边走过,斯科特也在这儿迎接了,可惜没看到之前那一幕。

“不管泽尔森让你带的什么话……”斯科特对他们太了解不过。

“他让我来躲着,行了吧?你俩爱怎么不对付跟我没关系。”河之成澄清。

“没事你给我回去。”斯科特指着大门,正好那几个孩子从外面进来,见他一指又都缩回门背后伸着半个脑袋往里瞅,冀朝他们吐舌头示意没事。

“我还就待下了。”河之成非要和他顶着说。

斯科特正要回嘴,背后压过来的气场就令他收回了所有的脾气,侧退一步让出道来,压低声音道:“张师士。”

河之成见到来者,即刻低了头单膝跪地行礼:“主上。”

“回来就回来了,正好我有事要交给你们两个。”张勾勾手指叫他起来,转了个弯往另一边走廊里去,斯科特河之成两个跟随。

“早晚不来非得赶这个巧。”斯科特看河之成不顺眼。

“不给你点脸色你还当我乐意了。”河之成同样怨言满满。

他俩走着走着跟张拉开一段距离,在后面低声没完没了地拌嘴。

“看到你这张臭脸的频率太高,已经要影响我的食欲了。”

“我好看着呢,吃不下饿的是你,饿不到我。”

“好看着呢?希望你还记得上次你来把艾妮吓哭的事情。”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变形时把你吓哭的事。”

“那是被你这个糟糕透顶的变形能力扑了一身水。”

“你以为蛟会分不清池水和眼泪?吓哭和喜极而泣你只能二选一,呆斯科特。”

“我选择把你变回去,蠢河之成。”

“早个二十年后悔还来得及,你现在看不惯我也别想躲了。”

“撵你出去分分钟而已,真是的,咱们这代基因库里我最讨厌和你共事。”

“还不是主上的意思,为什么‘脊椎’有事总要咱们两个办?”

“因为有出息的都死了。”张说着拂袖走入禁区,留下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

那两个凑到一起必定要争吵不休的家伙,无论他们自己承认与否,本质上倒是最合拍的搭档。张暂且把事情丢给他们,自己离开禁区到处溜达,他有时会想,冀的这个习惯必定得到了自己的遗传。

这不但是排遣无聊的好办法,还是一种搜集信息的方式。两裔战争中开始建设的“脊椎”内部,到如今留下了相当多前人的痕迹,每次游走都能有新的发现。几十年下来张已经不再执着于寻找旧物,而在于制造新东西给后来人,后来人又制造了新的隐秘,前人虽熟悉了环境,却不能立刻发现。

张近来想找的,他自己也觉得未必能够找到,那东西存在还是不存在,大概不太好解答了。

“来找我吗?居然找到了,你很有一套呢。”张听到靠近的声音,停步等着对方现身。

卿走进月光里,在张面前行礼。

“查到了关于你母亲的资料,很受触动吧。”张点出她的心思,“想问问我要怎么成为那样的人?你大概猜得到我不大喜欢你母亲的吧。”

卿听罢神色有些惶恐。

“呐,果然是小姑娘。”张轻笑,“只是想学学如何成为‘划时代’的美人吗?你想得没错,容貌这种东西,人人眼里都不尽相同,所以容貌只是一个必要条件,却不是决定因素。所以你问怎么做到,认为是可以‘学’的。”

张逸逸踱步,云氅霞披在月光下依旧旖旎动人。

从美貌这个尺度上,跨越时空和种族强行分出伯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卿越看母亲的形象,越清楚地感到那是一种蕴含在内的气场,加持了外表,才让她美得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偏偏张身上就有这种气场,令人无条件地在他面前感受到灵魂的战栗。仿佛在傲慢地昭告,除了他,如今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更明白何为世间绝色。

“在解答你这个问题上,我很乐意娓娓道来。”张被她内心的赞扬捧得很满意,便耐心地引导起来,“巫族自古不是美人便是畸形,这与她们印刻在血脉中对于极致的追求不无关联。可以说你在出生之时就已经胜过一次了,不优越便毁灭,巫族向来如此极端。卿,巫族的三身神分别代表什么?”

“无穷,无畏,无法。”卿回忆着那个奇怪的神像。

“呐,这就是极致。”张深蓝色的眼睛抓住了她,“无论对错,无论善恶,想要什么就追求到绝境。”

卿深陷在这眼神的逼问下,她知道母亲达到了或者达到过这种极致,她想要知道:如何?

“如何?三身神已经告诉你了。”张微笑设问,“你自我的高傲是无穷的,你永远都不要自降身段,不要打破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感。你不是一个演员,不是一个人民公仆,所以你也用不着亲民或遵从别人给你的要求。你的一切高距于他人之上,没有任何一种条件和方式能够让他们真正触及你。你要规避他们的审视,不要让人得出‘她也不过是个正常人’这种结论。你的不同是根本性的不同,你必须确定自己天生高人一等,无需名分佐证。没人能抓住控制你的方法,你的七情六欲和别人不一样,你的逻辑和观点和别人不一样,相应,你尊荣和享受也同他人截然不同。那些庸俗普遍的东西,自然会有无尽的财富帮你洗刷干净,而所有那些能用金钱衡量的蝇头小利在你眼里都应当不屑一顾。你不必畏惧,因为无从受到威胁且不畏惧威胁,所以你永远不会受苦,至少不让别人记得你曾受苦;你永远不会失态,至少不让别人相信你曾失态。你的震慑超越于律法之上,你不受任何责任和道德的拘束,你要成为的是美本身,而绝对的美与善恶无关。你大可做很多看起来毫无逻辑和原则的事,干预重大决策而又让人无从质疑你的权威,即便采用杀戮的方式强制贯彻你的理念。”

张突然降下语调,他的指尖隔空点着卿,却仿佛释放出一道电光击中了她的心灵。

“如此,你的美将会成为一种神性。极端的,疯狂的,但又令人深陷其中的诱惑力。”

卿震颤不能言。

“你做得到吗?”张质问道。

“……”卿抿唇。

“这不代表你会过得像个画里的假人,相反,这需要你对自己绝对忠诚,绝对的爱自己胜过爱一切人。正因为你活得比任何人都真实,在这个伪善从流的世界里,你才是永恒独一无二的,人们本心所向往的‘真理之光’。”

张向她摊开一只手:“而胆敢直视真理的人,也将被真理刺瞎双目。”

卿毅然上前拉紧他的手。

张笑而不语。

-

斯科特开启“明镜之匣”,踩着履带向光湖走去,河之成站在上面目送他慢慢变成一个黑点。

“你就还住这儿吧!”斯科特没好气地喊道。

伴随着强烈的旋风,巨大的白蛟蓦然飞过他的身侧,投进光湖。斯科特低头瞅着他,蛟纤长的身体在里面一圈一圈地游动,波光在斯科特脸上摇漾。

“这么看还挺顺眼的。”他自语。

河之成游了游恢复成人形半冒出水面:“‘心脏’的脉搏好像快了许多。”

“师士最近可能有点上火,冀总是惹事。”斯科特走到光湖湖面上,“嫌以前的房间不舒服了吗?还是说你在长宁睡习惯了人类的床?”

“这是很振奋的心跳,主上应该是遇到开心事了。”河之成皱着眉,仿佛张的开心在他看来反而值得发愁。

“你的反应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斯科特虽然不理解他的发愁,但是看得出他发愁。

“主上上一次这样的时候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你才不知道,那时候你还没在‘脊椎’。”河之成说,“是因为‘她’,傻子。”

斯科特明白他在愁什么了,自己也突然有点不安。

“但是张师士绝不会再一高兴培养出个无法控制的怪物了。”斯科特舒展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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