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顾先明洗漱过后，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
他的皮肤愈发暗沉，眼袋松弛，还有那细密皱纹及鬓角的白发。
以前刘玉卿说他保养的很年轻，直到前段时间刘玉卿说：老顾，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呢。
顾先明才意识到自己身体出问题了。
唉，现在闺女有陆洋，有小七的陪伴，他没多少忧虑的，唯独觉得对不起的那人是刘玉卿。
大半辈子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正值享清福的时候。
顾先明摇了摇头，似乎要撇去杂念。
他从卫生间出来。
陆洋和顾小婉早早回卧室了，房间里还能听到陆佳怡的嬉闹声。
顾先明推开主卧的门，刘玉卿正在给自己敷面膜，这些化妆品都是顾小婉给她买的。
老顾就不喜欢面膜，感觉大晚上的弄张纸湖在脸上太过于渗人。
刘玉卿问：“老顾，你说闺女跟陆洋是不是闹矛盾了？”
顾先明：“怎么了？”
刘玉卿：“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看他俩脸色都不太好，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先明叹一口气，他知道陆洋和小婉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情绪低落。
刘玉卿说道：“我就对陆洋有些不满意，以前每周还知道回来两次，今年冬天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谁知道是不是去找徐晓筱还是别的女人。”
顾先明知道陆洋的行程，他经常找陆建军聊天，陆建军故意把陆洋的行程透露给顾先明，目的就是打消顾先明的怀疑。
他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陆洋到现在这个地位很忙的，你没看新闻报道吗？中国经济年度人物，他是唯一一个30岁以下登榜的。”
刘玉卿对这些奖项没那么大的感触，她就是觉得陆洋对待小婉不是很用心。
顾先明听完刘玉卿的抱怨后，笑道：“你怎么知道不用心呢？你知道他们每天都会聊天吗？”
刘玉卿不知道这件事：“你说陆洋跟小婉每天聊天？”
顾先明点了点头：“每天都会聊天，只不过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发短信聊天。”
不像顾先明和刘玉卿，他们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觉得发短信聊天太麻烦。
刚开始顾先明也不知道，后来是陆建军说的，老陆告诉顾先明说陆洋即便回不来，每天也会找顾小婉聊聊天，所以彼此间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互相知道。
刘玉卿听完顾先明的解释，心里稍微好受点。
她把面膜摘下递给顾先明：“帮我扔垃圾桶。”
顾先明接过面膜准备扔进垃圾桶。
刘玉卿给脸部做个按摩，顺便给自己换上睡衣。
顾先明看着妻子白皙圆润的肩膀，还有丰盈的后背，他微微咽了一下口水。
唉，老夫老妻了，不能想那么多呢。
顾先明挨着刘玉卿躺下，问道：“玉卿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呢？”
刘玉卿故意逗他：“那我找个老头嫁了。”
顾先明：......
刘玉卿身子往顾先明靠了靠：“老顾啊，你可不能丢下我啊，当初我们说好的至少要活到八十岁。”
顾先明的心情更沉重了，自己是不遵守承诺的那个人啊。
他决定让刘玉卿睡个好觉，等明天再告诉妻子。
另一个卧室里，陆佳怡闹够之后终于沉沉睡去。
顾小婉贴心的帮闺女掖了掖被角。
她悄悄钻进陆洋的被窝，陆洋揽住顾小婉肩膀。
如果是前两年，陆洋和顾小婉只要钻到一个被窝就会忍不住亲起来，两个人可以从晚上腻到第二天的中午。
随着彼此经历的越来越多，他们之间那种青春的冲动逐渐褪去。
尤其是顾先明的病情，还有哄陆佳怡入睡就已经让人心神疲惫。
无论是顾小婉还是陆洋都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他们就像中年夫妇，忙碌一天之后只想睡个踏实觉。
可是顾小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顾先明的病情，想住院的事情，想病情的事情，想万一发生意外的事情...
陆洋察觉到顾小婉睡不着，他说道：“小婉，我们聊聊天吧。”
顾小婉轻轻嗯一声：“你不困吗？”
陆洋：“我还行。”
顾小婉声音有些低落：“我就是想到爸爸的病情，心里觉得难受，害怕剩下妈妈自己。”
陆洋：“不会啊，妈妈还有你呢，还有小七呢，还有我，如果咱妈觉得小七太单调的话，我们就再生一个。”
顾小婉被陆洋转移注意力：“其实我想过再要一个孩子，要不然以后就剩下闺女，我觉得她会太孤独。”
陆洋心里问自己，会孤独吗？
陆佳怡有徐淮，就是不知道孩子们长大后会不会接受彼此。
他不喜欢将来孩子们上演互相争家产的局面。
以后无论是坚果科技也好，人人网也罢，还有小象互娱，陆洋都不会把它们发展成家族化企业。
他的目标是到四十岁退休，自己只掌握公司董事会的人事权和投票权以及少量股权就可以，剩下的股权会分给员工们。
陆洋给顾小婉提及自己未来的规划。
顾小婉对钱财物质方面也不太看重，她觉得有钱可以有富足的生活，没钱也照样可以很幸福的生存。
陆洋说道：“无论出身贫穷还是富贵，这个世界有一样是很公平的，那就是每个人都会老去，也会死亡，我们都逃不过去的。”
顾小婉：“出自于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死亡是世间最大的公平。”
陆洋拉着顾小婉的小手：“所以啊，我们应该看开一点，好好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顾小婉在陆洋的开导下，心情好受很多，依偎在陆洋怀里沉沉睡去。
......
陆洋家里，陆建军把这次陆洋回来的原因告诉沉丽娟，包括顾先明的身体状况。
沉丽娟得知顾先明的病情后，她惊呆了。
“那..那赶紧去医院啊，老顾怎么一直拖这么久啊？”
“病情发展得有点快，老顾这人很豁达，他看得很开，今天如果不是陆洋和小婉劝说，怕是还不肯去医院呢。”
沉丽娟心里替顾先明担心起来，继而又开始担心刘玉卿和小婉。
她跟刘玉卿的关系也是几经波折，现在逐渐稳定下来。
如果刘玉卿知道顾先明的病情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陆建军说道：“老顾过两天就要去燕京治病，到时刘玉卿肯定要陪同的，还有顾小婉也要陪同，我想着我们把陆佳怡接到咱们家，你觉得怎么样？”
沉丽娟同意这个看法，因为带着陆佳怡去医院也不现实，反而容易添乱。
陆建军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他替顾先明感到惋惜，好不容易两个家庭建立融洽的关系，马上就要遭遇意外。
沉丽娟说道：“明天我过去看看玉卿，如果她知道老顾病情的话，我带她去寺庙求个平安，最近寺庙那个大师看得特别准，前去看的人都得排队呢。”
陆建军想到陆洋昏迷的那段时间，沉丽娟没少托人往寺庙跑，光香油钱就上了几千块钱。
唉，这种事，他也不好阻拦。
想想也可以理解，人，总是要给自己留点幻想。
......
第二天，刘玉卿早早的起床了，她开始给全家准备早饭。
顾先明也起床了，来到厨房帮刘玉卿干活。
刘玉卿笑道：“今天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啊，舍得来厨房了。”
平时顾先明起床会在客厅给自己泡杯枸杞，准时观看电视的晨间新闻，看全国各地都有什么新闻发生，这也是他每天的工作之一。
顾先明帮刘玉卿摘菜，一边说道：“玉卿，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刘玉卿：“什么事？”
顾先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是关于我身体的事情。”
刘玉卿勐地回头看顾先明，她严肃道：“顾先明，大早上的你可别吓我啊。”
顾先明看到妻子的模样，心里内疚不已。
这个结局无论怎样都令人悲痛。
其实他自己反倒没多少悲痛，可想到昨天小婉的哭泣，想到妻子即将面临的悲痛。
刘玉卿扶住顾先明的肩膀，上下打量着：“老顾，你身体怎么了？之前不是每天都量血压吗？你最近也很少去应酬喝酒啊。”
顾先明有些苦涩的把兜里那张诊断证明拿给刘玉卿看。
刘玉卿接过诊断证明看起来。
等她看完之后，身子开始发抖，以至于嘴唇也在轻轻颤抖。
顾先明急忙扶住刘玉卿。
刘玉卿盯着诊断证明，豆大的眼泪落下，在那张褶皱的诊断证明上面晕染开来。
顾先明：“玉卿，你别担心我...”
刘玉卿扭头看向窗外，用手悄悄捂住了嘴，她怕自己的哭声会吵醒小婉和孩子。
顾先明此时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脸上充满愧疚。
他唯一后悔的地方就是当初体检让秘书去替代，自己不把身体当回事。
想想年轻时为了往上爬，他跟领导们在一起喝酒，几乎都是彻夜不归，一晚上能赶两三个酒场。
那个年代的单位都这样，你没有后台，再不喜欢喝酒的话，你的职位根本就无法上升。
刘玉卿缓和好一会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顾先明：“上个月查出来的。”
刘玉卿质问的语气：“顾先明，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是不是想等死了以后再告诉我真相？”
她的拳头落在顾先明的胸口，有不满也有不甘。
最后抱着顾先明开始哭泣，那是一种压抑绝望的哭泣。
到刘玉卿这个年纪，轻易不会渲染自己的情绪，即便是哭泣也是那种无声的哭泣。
顾先明抱着刘玉卿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刘玉卿用抹去眼角的泪水，她问顾先明：“闺女知道吗？还有陆洋知不知道这件事？”
顾先明点了点头：“他们昨天知道的。”
刘玉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怪不得昨天陆洋和顾小婉回家后闷闷不乐。
这么多年的夫妻，刘玉卿了解顾先明，他不告诉自己是不想看自己太伤心。
刘玉卿很快就恢复冷静，她开始准备早饭：“老顾，我们吃完早饭就去住院吧，医院有没有选好？”
顾先明：“医院选好了，就在燕京，打算明天去。”
刘玉卿没有回头看顾先明，她说道：“今天就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去，你自己的病就是因为拖延，如果不拖的话也不会这样。”
顾先明：“手头还是不少工作没交接完成呢。”
刘玉卿扭头看向顾先明，她眼睛微红的说：“顾先明，你连命都快没了，竟然还想着关心工作？你对明江的市民很伟大也很负责，可你对我呢？我宁可让你自私一点！”
顾先明沉默了，这么多年来，刘玉卿没有一次对他发火，只有这次发火了。
他似乎早就料到刘玉卿会这样。
老顾平澹的笑道：“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会对我生气呢。”
刘玉卿催他：“赶快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吃完饭就出发。”
顾先明：“那小婉和小七呢？”
刘玉卿：“你觉得让你闺女在家里，她会放心吧？另外把小七留在明江，我们能放心吗？”
顾先明明白刘玉卿的意思，那就是都带上。
唉，就在他转身准备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顾小婉和陆洋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显然他们在餐厅听了一会儿了。
刘玉卿看到小婉和陆洋，问道：“小七睡醒没有？”
陆洋：“还在睡呢。”
顾小婉喊了一声妈。
刘玉卿眼泪再也绷不住，簌簌直落。
陆洋得知顾先明今天就走，他去卧室帮忙收拾东西。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是秘书张舒瑶打来的电话。
“舒瑶，房子定下了吗？位置是不是挨着北大肿瘤医院附近？”
“好，定下来就行，你记得派人打扫一下房子，顺便把生活用品买齐，另外司机到了吗？”
“我知道了，那先这样。”
等陆洋挂断电话后，顾先明问：“你买房子做什么？燕京那边的房子又贵，我住不了多久的。”
他觉得自己挺不过多长时间，陆洋买房是纯属亏本。
陆洋说道：“爸，快点收拾东西吧，我现在钱多得没地方花，上个月刚订了一架飞机，湾流G550，明年四月份就会交付，有机会我带你坐私人飞机。”
顾先明傻眼了，以前总听陆洋说买飞机，他以为说着玩呢，没想到竟然真的买了一架私人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