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还是汉中？
亦或者看似最不可能的陇右？
“王尚书。”
“陛下。”
“你以为赫连勃勃会选择何处？”
王买德作为赫连勃勃曾经最倚重的谋臣，他对于赫连勃勃的了解无出其右，刘义真需要听听他的意见。
“臣以为，赫连勃勃必选汉中！”
王买德没有丝毫的迟疑，这份果决让在场的文武皆为之一惊。
“为何？”
王买德说出自己的判断：“陛下以为，是庆州对大宋重要，还是汉中对大宋重要？”
其实……
都挺重要的。
失去了庆州这个对外的桥头堡，刘宋将很难对统万方向进行压迫，直接从战略进攻变成战略防守。
失去汉中，让关中三面临敌，则必然会使得关中民心震动。
这两个地方失去哪一个的代价都不是刘义真能够接受的。
如果非要选出一个的话……
那还是汉中！
刘义真明白了王买德的意思。
赫连勃勃就是一匹贪婪的野狼。
能一口把最大的肉吃下去，就绝对不屑看旁边的碎肉渣。
同理。
他有办法能一击打在刘宋的要害，就不会再去寻找其他的弱点。
稳、准、狠。
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弱者能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又联想到赫连璝这个胡夏太子突然出现在仇池，刘义真心中已是有了方向。
“陛下。”
朱龄石对于王买德的判断有些怀疑。
“赫连勃勃确实野心极大，但若仅仅这样就笃定他会去汉中未免有些托大。”
“朱将军以为赫连勃勃会从何方进攻？”
这话正好问到朱龄石心口上，他当即说出自己的方桉。
“陛下为何要被赫连勃勃牵着视线走？”
“庆州、陇右、汉中，这是赫连勃勃给我们的选择。那我们为何不反客为主，让赫连勃勃放弃计划来和我们决战？”
朱龄石用兵一向强势，此刻提出的战术也印证了这一点。
“朱将军的意思是？”
“大军出关，直扑统万！”
八字一出，两仪殿中所有人，包括刘义真，都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看向朱龄石。
同为名帅的檀道济眼睛一亮：“围魏救赵？”
不错，就是围魏救赵！
现在赫连勃勃在西方给刘宋摆迷魂阵，逼得刘宋君臣焦头烂额的应对，没想到朱龄石直接破招。
不理他！
爱往哪去往哪去。
关中十万宋军直扑统万，就问你赫连勃勃回不回来？
回来，那剧本便由刘宋编写，大战的地点、时间，乃至方式都会被刘宋拿捏的死死的。
不回来……
一国都城被破，赫连勃勃这个单于威望再高他也差不多要做到头了。
想想卫青直捣龙城后匈奴帝国崩溃的有多快就知道了。都城被破，别管是汉人还是匈奴，那都是要命的事情。
如此，这主动权似乎又能愉快的回到刘宋手上！
但很快。
刘义真、谢晦就想到一个问题。
“时间。”
谢晦最先挑破。
他带着些悔恨的意味说道：“大军集结、筹备粮草，都需要时间。”
“我军就算从现在开始准备，也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出关。”
“这一个月中，如果赫连勃勃真的选择了汉中，谁都不能保证汉中的安全！”
要是在刘宋大军出关前赫连勃勃就先一步占领汉中，那刘宋的计划泡汤不说，还白白给了赫连勃勃一个月的宽松时间。
“要是我军在一个月前便开始全面准备，现在出关逼迫赫连勃勃回防倒是有可能，但现在才开始的话，谁都不能保证一个月后汉中还在我们手上！”
这条计策的提出时间太晚了。
若还要施行这条计划，那就意味着要有人把这些时间给抢回来。
汉中……能把这些时间抢回来吗？
朱龄石、谢晦……
他们都将目光看向刘义真。
尽可能的权衡利弊是他们这些臣子做的事情。
但真正拍板的还是刘义真这个天子。
就看刘义真会怎样选择。
是立刻派遣王镇恶从陈仓入汉中，还是不顾汉中安危全力备战于一个月后直取统万？
前者，是在跟着赫连勃勃走上他的赌局。
后者，是要将希望全部寄予在汉中守军身上。
两者都有不可能排除的风险，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刘义真也是第一次在军事侧遇到这种难题。
“兵者，不祥之器也。”
这太难下从来都没有稳赢的战争，顾前忌后才是兵家大忌。
刘义真一个人坐在龙椅上许久，缓缓闭上眼睛，似乎事件万事再与他无关。
但此时，天下社稷的命运确实又拴在由他掌控的权力上面。
许久。
刘义真起身来到沙盘面前，两仪殿中的文武也将目光放在刘义真身上。
“自汉末以来，战火延绵神州二百余年。”
“二百余年啊，普通百姓人家已是传了整整十代。”
“十代人，全部生活在战火中。这等苦难，便是先秦时代的圣人怕是都难以承受……但这确实已经发生了。”
刘义真一想到这片大地上的杀戮居然已是持续了二百余年，便下意识脑后一凉。
但很快，不但这股凉意退去，刘义真心底的熊熊火焰更加炙热的燃烧起来。
“以武止戈！”
“太祖皇帝想将战争止于他那一代，但他失败了。”
“所以，这使命落到了朕的头上，而朕，也必将完成它！”
刘义真的眼神变得锐利。
他回头看向王买德：“王尚书说赫连勃勃是一头饿狼，只会挑最大的肉吃……”
刘义真微微歪着脑袋，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
“朕也一样！”
“兵临统万，胡夏必溃！”
“胡夏一败，纵使北魏的拓跋焘、北凉的沮渠蒙逊有千般本事，也再难侵扰中原！”
“所以，这是个机会！”
让王镇恶去汉中，就算守下汉中，也无法对胡夏伤筋动骨。
到时候赫连勃勃变得更加谨慎，天知道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剿灭他。
反之。
要是拿下统万，胡夏必败！
赫连勃勃是个赌徒，刘义真同样也是。
一个想用汉中击溃刘宋的国势。
一个想用统万加速和平的降临。
谁都不敢说谁能赢，但谁都有赢的机会。
刘义真，赫然是想将赫连勃勃拉到和自己一样的悬崖边！
谁能活下来……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