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孝庄如今都不怎么管事儿了，前朝皇帝已经顺利掌权，后宫里头，不仅有皇贵妃，还有协理六宫的贵妃和四妃，无论哪边都用不着她强出头，于是孝庄便安心在慈宁宫中做她享受生活的老祖宗。

正当孝庄在观赏一只新贡上来的鹦鹉，逗着它说“老祖宗吉祥”的时候，便听见外头传来通传的声音。

是皇上来了。

“玄烨。”孝庄拿下鼻梁上的铜制水晶老花镜，眯着眼睛看向外头进来的康熙，“怎么这会儿来慈宁宫了？”

康熙心里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不可能朝着孝庄发呀。

他先请了安，然后对孝庄笑道：“孙儿来老祖宗这儿讨杯水喝，也不知道您肯不肯给了。”

孝庄敏锐地察觉到康熙的心情似乎并不美丽，显然待会儿有事情要和她说。

当即笑道：“别说是杯普通的茶水了，你便是要这天上的银河水，老祖宗也得给你想办法不是！”

祖孙二人感情极好，先拉了两句家常，孝庄一个眼神，苏麻喇姑便斥退了殿内的宫女太监。

原本苏麻喇姑也是想着谨守本分，该退下的，却在半途被康熙给叫住了。

“请苏麻喇姑留步。”

于是整间偌大的慈宁宫中，只剩下了孝庄、康熙和苏麻喇姑三人。

孝庄这才问康熙：“我看你进来的时候，就表情不大对劲，难道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不成？”

康熙搓了搓手指，明明佟月菀的亲笔信就放在他袖口的位置，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将信件拿出来给孝庄看。

反而是选择了口述。

“皇贵妃……也染上了天花？”孝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毕竟是位七十二岁的老人了，她原本保养尚算可以的脸上，因为皱眉的动作，连带着牵扯到了她眉间和鼻翼两侧的皱纹，显得越发老态龙钟。

但是和康熙的担心不同，孝庄的第一反应却是相反。

“先前胤禛出花，我就担心会传染到更多的人。尤其是皇贵妃，她身子不大好，一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她强行将胤禛留在承乾宫中，我就怕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孝庄掸了掸旗服上沾着的灰尘，盘腿坐在了座炕上。

“玄烨，这事儿，你怎么看？”

但是康熙此行前来，却不是为了找个人和她一起谴责佟月菀的罪行的。

“老祖宗，孙儿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瞟了康熙一眼，一手将他带大的孝庄没等他说话呢，就已经知道，皇上显然是不同意她刚才的说辞的。

于是，孝庄话锋一转，不动声色地道：“有什么想法，你先说出来，我和苏茉儿都帮你听听。”

于是康熙将自己的念头说了出来。

“方才老祖宗说，皇贵妃强行将胤禛留在宫中，孙儿倒是觉得，这皆是因为她的一片慈母心肠。面对并非自己亲子的胤禛，她尚且付出了如此之多，这与生身母亲又有何区别？”

这进展的方向……

孝庄眯起眼睛，伸手将一块儿白糖糕放进了康熙的手中。

“所以呢？”

康熙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接下来的话。

过了片刻，他鼻翼微张，吐出一口浊气来，眼神定定的看着孝庄。

“孙儿，想将胤禛的玉牒改到皇贵妃的膝下。”

果然！

孝庄温和地笑了起来。

但是在康熙期待的目光中，她说出的话却如数九寒天般冷酷。

“不行。”

她摇了摇头，用极为冷酷的声音说道：“死去的佟皇贵妃可以有一位养子，但活着的佟皇贵妃却不能有自己的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