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少女瞥了秦远一眼，道：“我家主人有请，上轿。”
秦远仿佛不假思索，径直走向小轿，立刻有侍女为他掀起轿帘。
轿中还坐着一人。
“上官筠。”秦远有些别扭的称呼了对方的名字，骑在马上故作冷酷的少女是小陶，那么“请他”的人一定是上官筠无疑，只是秦远想不通，为什么上官筠摆了这么大的排场，轿子却是只能坐一个人的小轿。
一个大男人在这狭隘的空间里已经闷的不行，何况是两个大男人，那姿势便有些可笑了。
“无名氏。”上官筠向秦远微微点头，态度仿佛初次见面，生份的很，“兄台在斗兽场的表现令人赞叹不已，场主委托小可，务必将兄台安全带回场馆小叙。”
秦远眉头深锁。
上官筠摇着纸扇，唏嘘不已：“无名氏呀无名氏，好一个无名之辈，那大漠……狮子，是珍兽馆花了大代价，打点上下，瞒天过海送入龙城，少说也得赚个十八九场的赌票再收官，兄台这么一插手，啧啧，真是人财两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远单刀直入，不想与他多说废话：“你们要怎样。”
上官筠微微一愣：“无非是请兄台喝喝茶，聊聊天，谈谈人生理想，对未来的憧憬。”
“重点。”
“场馆的修缮费用问题。”上官筠等的就是这句话。
“……”
长久的沉默之后，秦远开口：“我去把它抓回来。”
……
……
斗兽场被破坏，包括主持人严重负伤一事，最终由秦远“荡尽家财”为之画上句号。
“望兄台谨记，以后切勿同今日行事。看在你我有缘，修缮预算的零头便替你划去了，至于人面狮身兽，做生意嘛，有赚有赔，不算你的锅。”
上官筠拨打算盘，眼睛里冒的都是金光。
他们正在斗兽场主楼的顶层，四面琉璃环绕，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楼外的景色。
守在门口的二人正是上官筠此前提起的“潇湘双鬼”，他们也正如上官筠所说，是对相貌奇异的连体人，左右手臂相连在一起，两个人只有三条手臂。
小陶站在上官筠身边，当秦远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时，她甜甜地露了一个笑脸，与方才的冷酷桀骜截然相反。
秦远环顾一圈周围环境，问：“场主人在何处。”
对方委托上官筠找他清算账目，自己却不现身，十分没有道理。
上官筠推了推单片眼镜，道：“你猜。”
我猜你大爷。
小陶提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场主是上官筠？秦远瞪向镜片后笑得一脸狡诈的上官筠：“为何是你？”
上官筠不答反问：“为何不能是我？账目两清，大门在那边，恕不远送。”
秦远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又松开，摔门而去。
这个奸商！
奸商！
奸商！
“好重的怨气呢。”上官筠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小陶，我做的过分么？”
小陶回答：“损坏斗兽场，交罚金是他应得的惩罚。主人的决断不为过。”
上官筠头疼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根酸涩处：“毕竟，无论是斗兽场，还是珍兽馆，我都是明面上的‘老板’，真实身份，不过是区区一介账房先生罢了，为‘老板’工作，却连他的真实面目都没有见过。我们都一样，不是么？”
小陶软绵绵靠在上官筠身边：“小陶永远是主人的小陶。”
“你是我唯一的欣慰，小陶。”上官筠轻柔抚摸少女光滑似锦的肌肤。
角落里传来两声几不可闻的冷笑，像是一个人笑了两声，又像两个人同时笑了一声。
上官筠恍若未闻。
……
……
秦远走出斗兽场没多远，就看见提着裤子的武天才从茅房里走出来：“秦大哥！刚才我听见打雷一样的声音，然后外面的房子就倒了！”
秦远问：“花子呢？”
武天才摸摸脑袋：“如月姐和花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秦远这才想起事情发生的时候，白如月和花子还在场内！
方才工作人员清扫场馆，除了少数人受了轻伤，并未发现重伤者，她们两个应该已经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武天才捂着肚子，原地转了个圈又要进茅房：“又憋不住了……”
秦远一把抓住他。
上吐下泻，再多来回几趟茅厕，就算不脱水死掉，也得折腾半条命。
秦远只认识一位大夫，也只有这一位的医术完全信得过，短暂思虑之后，秦远带着武天才回到久违的白玉京。
找到善若水的时候，他正陪着秋映雪给蔷薇浇水，火红的，雪白的蔷薇花在院子里开了一簇又一簇，就像他们二人，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淡然如水。
郎才女貌，就连秦远也觉得善若水和秋映雪站在一起的画面，如同天作之合。
“按症状来看，是饮食不当造成了肠胃失调，晚些送诊，症状很有可能会恶化成痢疾。近日气候回暖，少侠的饮食起居需多注意，屋内的通风和饮食的干净十分重要。”善若水替武天才把了脉，写下一张药方交给秦远，“按照药方抓药，短则三日，多则五日，病痛即消，记得多喝水，水是必需品。”
秦远将药方叠起，揣进怀里：“知道了。”
武天才扑过去就要给善若水熊抱：“副帮主，您老人家真是神医盖世！等小弟痊愈，改日一定登门道谢，哎哟，肚子又疼了……”
善若水道：“少侠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是善某分内之事，不过小兄弟的脉象……”
“脉象？”武天才脸色煞白，“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哦，这道不是，少侠身体很好，是善某多心了。”善若水收整药箱，正巧露出里面《医宗》的封皮。
“《医宗》？”秦远念出书名，“这本是神医金不换的秘籍。”
善若水将脉枕压在书页上，合上药箱，复又询问：“什么？”
“没事。”
善若水道：“你一定是过度劳累，眼花看错了，这就是一本普通的医书。左眼平时会痛么？”
“偶尔。”秦远回答。
“近日我正研究视力方面的疾病，你的眼伤，或许有机会痊愈，甚至完全复明。”
秋映雪放下浇花工具，欢欣道：“真的吗？你能治好秦远的眼伤？”
善若水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一个假设，还不能确定，许多药物需要试验方能计算用量和成效，目前还没有找到和师兄相同伤病的病人……”
“我来试。”秦远道，心知肚明善若水是想找人试药，却又无法明说，既然他的左眼还有复明机会，他愿意冒险一试。
善若水挑眉：“第一次用药，我不能把握剂量。”
“让秦远来试药，这样不太好吧，”秋映雪面露难色，“他内功功底薄弱，万一药力过猛……”
武天才也小声劝说：“是啊秦大哥，让别人先试，咱们吃现成的。”
善若水望向秦远：“你若信得过我的医术，三日后来试药。信不过，我再另寻他人，药炼成后给你送去。”
秦远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一旁的秋映雪。
他的耳朵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