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莹做得不快。她虽然有过给芭比娃娃缝衣服的经验，但那点工作量，满打满算也没有几针。因此，她花了两天时间，才把发带全都做好。

给宋老爹、宋老娘、宋大哥、宋大嫂、宋二哥各做了一条。

“居然还有我的。”收到发带后，宋老娘笑得合不拢嘴。她那天听到小闺女说给自家老头、大儿子、小儿子做，以为也就这样呢，没想到自己也有。

宋老娘有，宋大嫂就不可能没有。一家人，没得搞区别对待，宋莹莹给大家都做了。

她配色很好，普普通通的颜色，到她手里都显得朴素大方，大家都很喜欢。宋大嫂犹为喜欢，觉得自家小姑子真是又省事又贴心，暗暗打定主意，过几天做件贴身小衣回礼。

最高兴是宋二哥。他天性活泼，又容易满足，得了发带，高兴得尾巴都要翘天上去。宋大嫂就打趣他：“糟糕，小二的尾巴要把天捅破了，可怎么办啊！”

一边说着，一边躲在宋大哥身后，装出一脸害怕的样子。

惹得大家都笑。

宋二哥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用了新的发带，骄傲地直甩头：“小妹最好，最知道疼人。不枉二哥想着你，什么都带给你。你给我做的最好看，比他们的都好看！”

可不好看么？跟他身上穿的衣裳是一个色，正搭呢。

田里没什么活了，三个老爷们儿都不用去地里，却也不在家待着。宋老爹找其他老头说话去，宋大哥跟朋友约了修农具，宋二哥就到处溜达。

村里的男人们梳头，都是随便找根布条绑上，一根布条用上几年都是常事，用十几年也是有的，没谁在这上面下功夫。因此，见了宋老爹父子三人的打扮，都很新奇。

宋老爹很淡定：“我闺女给缝的。”

宋大哥很谦虚：“我小妹闲着没事儿缝来玩的。”

宋二哥很得意：“我小妹可心灵手巧了！又知道疼人！天天变着花样给我们烧饭吃！还要学着给我做鞋呢！”

他一吹起来就收不住，恰好宋大哥在不远处听见了，走过来给了他一巴掌，他才转了个弯儿，改口道：“我没同意！小姑娘家家，手嫩得跟葱似的，哪能做鞋呢？”

宋莹莹这会儿背着筐子，漫山遍野地捡柴禾。

这年头没有天然气，煤球也没有，烧饭用的都是地里砍回来的麦秆、玉米杆、棉花枝等，但是过了一个冬天，都烧得差不多了，宋莹莹隔天就出来捡柴禾。

她这几天没去招惹小六子。那小子很敏感，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想东想西的，急不来，得徐徐图之。

况且，她上回在他家看了，那一大堆蘑菇，够他吃几天的，不用她担心。

她背着藤筐，弯腰捡着枯枝和落叶，攒够一把就往背后丢。

“嘶！”一不小心抓到带刺的枝条，疼得宋莹莹收回了手，低头一看，只见白嫩的指肚上被扎破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她挤了几下，让血液冲洗着伤口，等到差不多了，才任由伤口自动止血。

伤了一根手指，接下来再捡枯枝的时候，宋莹莹就翘起一根手指，尽量不碰到它。

看见前面的小坑里堆着厚厚一层落叶，宋莹莹大步走过去，将藤筐卸下来，蹲在小坑旁边，捧着落叶就往筐里放。

捧到下面的时候，忽然手指触到一个冰冷又柔软的东西。她一怔，看向树叶底下。就见薄薄的一层树叶下面，露出一片黑红相间的花纹，缓缓游动着。

顿时脑子一蒙：“啊――”

蛇！

有蛇！

随着她的尖叫，那片恐怖的花纹加快游动，眼看着要竖起蛇头，宋莹莹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僵直，竟然一动也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忽然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坑里！

大花蛇被死死压在坑底下，宋莹莹看着尾巴还在甩动的大花蛇，仍是浑身僵硬。

“走开！”忽然，肩膀被人用力拨了一把，一下子把她拨到了一边。宋莹莹跌了个脚朝天，却也由此能动了。顾不得姿势难看，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往旁边跑去。

跑出一段，她才敢回头看。

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坑边，两脚分开站立，一手抓着块石头，狠狠往坑里砸下。

血点溅起来，迸在他的脸上，他眼也不眨，手起手落，又快又狠。

宋莹莹呆呆地看着他把大花蛇砸死，然后胡乱擦了把脸，搬开最先砸下去的大石头，提着一条血肉模糊的大花蛇出来，脸上满是喜悦。

宋莹莹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看也不敢看那条血肉模糊的，更加吓人的大花蛇，把脸扭到一边，结结巴巴地道：“谢谢，谢谢你，小六子。”

六子拎着一条沉甸甸的大肥蛇，想着晚上有肉加餐了，正高兴着。扭头看到宋莹莹苍白的小脸，皱了皱眉，将大肥蛇往身后藏了藏。

扬了扬下巴，他道：“不是为了你。我要吃蛇。”

他跟了她一路，见她摸到蛇，吓得不行，这才跑出来把蛇砸死。

但是不能对她说，免得她以为他跟她关系有多好。

他可跟她一点交情也没有。

宋莹莹本来惊魂未定，听了这话，不由得“噗嗤”笑出来。真巧，她刚碰到蛇，他就及时跑出来了。

“好巧啊。”她笑着道。

六子本来是不想被她误会，才这么说。可是看她居然就这么信了，不禁又有些气。

沉甸甸的大肥蛇挂在手上，提醒了他。眼珠一转，他将手从背后露出来，握着大肥蛇往宋莹莹面前凑：“瞧瞧，多好看啊，又好看又好吃，炖起来可香了！你要不要吃啊？”

宋莹莹肯吃才怪！她连蚯蚓都不敢挖！刚才摸到蛇的时候，吓得都愣了！要不是他拨她一把，她不知道要呆到什么时候呢！

六子分明知道，却故意吓唬她：“我晚上炖蛇，你要来吃吗？”

宋莹莹心想，这小子可真坏。但她却不敢赌气说“要”，她怕他提出让她拎着蛇回去。这小子鬼精鬼精，这种事一定干得出来。

她这会儿被吓得脑子都是僵的，可应付不了他。

“我不吃，谢谢你。”她老老实实地道。

六子见她吓得脸色苍白，却还老老实实跟他道谢，觉得很没趣：“胆小鬼。嘁。”

拎着蛇，脚步轻快地走了。

甚至为了显示自己的胆子大，他把大肥蛇当成麻绳一样挥来舞去。宋莹莹只看了一眼，立刻把目光收回来了。匆匆拿起背筐，也不管多待，飞快离开了这里。

六子这会儿是真的很高兴。他觉得自己还了宋莹莹的人情。

那天宋莹莹走后，他心里很不痛快，又说不出怎么不痛快。连着几天，宋莹莹没来找他，偶尔碰到，她也是飞快别过脸，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让他更不痛快了。

他仔细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有蘑菇吃，都是托她的福。她告诉他白蘑菇没毒，他才敢采来吃。而她迄今为止还没捉弄过他，他采了那么多蘑菇，她也没抢他的，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管她是不是戏弄他，总之她还没有戏弄他。

况且，她这样爹疼娘宠哥嫂爱的小妞儿，也没必要戏弄他。说不定，她就是比较傻呢？

那次她明明有机会捉弄他的，比如在蘑菇汤里动一点手脚。但她没有。他喝了饱饱的一顿，热热的汤，足足的料，是宋老怀走后，记忆中最明亮的一抹温暖。

甚至宋老怀在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今天见她出门，六子忍不住跟了上去。本来没想怎么样，谁知道她运气不好，碰到了蛇。就便宜了他，让他有机会把人情还了。

这下好了。

无债一身轻，六子别提多高兴了。

宋莹莹碰到了蛇，心里有了阴影，只背着半筐柴禾，就回了家。

宋老娘在家里，坐在门口纳鞋底。看到小闺女回来，就抬起头：“莹莹回来了啊？哎，脸色怎么这么白？”

放下鞋底，朝她迎过去：“乖儿，这是怎么啦？被人欺负了？”

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汗津津的，冰凉。

“没有。”宋莹莹摇摇头，在宋老娘粗糙而温暖的手心里蹭了蹭，“碰见了蛇，小六子帮我赶走了。”

宋老娘吓得不行，摸她的脸，又摸她的手：“没被咬吧？你快回想回想，蛇没咬到你吧？”

“没有。”宋莹莹摇摇头，“小六子把我推开了。”

宋老娘还是不放心，抓过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忽然看到她一根手指上有伤痕，吓了一跳，紧接着发现那口子是刮出来的，不是咬出来的，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宋老娘把小闺女按在门口坐下，让她晒太阳，又进屋倒了碗温水给她喝，才道：“多亏了小六子，我烙几张饼，一会儿莹莹给他送去。”

宋莹莹这会儿好多了。其实摸到蛇没有那么害怕，有落叶遮着，她都没看清全貌。倒是小六子把一条大蛇砸得血肉模糊，还故意递她眼下，现在想想挺清晰的。

“系统，能不能帮我把这段记忆抹了？”宋莹莹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拒绝了她：“请牢记男配为你的付出。”

宋莹莹：“……好。”她记住了，故意吓她，她会叫他知道后悔的。

她，宋姓美少女，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臭小子挺身相助，她感激他。但他故意拿死蛇吓唬她，她也不会忘记。

宋老娘烙了好几张饼，切成一角一角的，盛在盘子里，叫宋莹莹送去。

宋莹莹回屋，取了件东西，塞在怀里，才端着饼往六子家去了。

六子正在家里剥蛇皮。看到宋莹莹来了，顿时皱起眉头。

“你怎么又来了？”

说话间，他看到她手里端着一盘子饼，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不要！”他皱眉拒绝，“你拿回去！”

他刚为她赶了蛇，跟她两清了。她又送饼来，他岂不是又欠下人情？

来来回回的，什么时候才还得清？

他不肯收，抬起一双染血的手，指着门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