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那么冲动？我说我喜欢你了么？”钱龙叹息道：“你又是图什么？为了我，真的很不值。”
“我无所谓，真的。”亚特兰蒂斯的男子摇头说：“你可以不爱我，我所做的一切也并没有想逼你爱上我的意思。这几天，我终于知道了一个道理，原来不图对方的回报与好感，光是这样爱上一个人也是这么幸福的事。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为了我自己在爱你。”
“然而这是不可能得到回报的。”钱龙在心中想。
“我第一次这么想，你们人类比我们亚特兰蒂斯人活得更加快乐。我们亚特兰蒂斯人只是为了集体，为了活着而活着，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亚特兰蒂斯的男子眼睛里竟然涌出了热泪。
钱龙与艾莉丝虽然痛恨亚特兰蒂斯人，但眼前的这个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却没有办法彻底讨厌起来。或许是因为，比起亚特兰蒂斯人，他更像一个人类吧。
“是这样的。”钱龙小声说，“虽然我们人类可能有比你们亚特兰蒂斯人更加脆弱，更加痛苦的一面，但我们还可以做我们自己。”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的意思。那个地方，的确是一个没有办法好好呼吸的鸟笼。”亚特兰蒂斯的男子向往地望向了屏幕上，那片晴朗的夜空：“在那个地方，甚至没有办法看到这片美丽星空。”
“那么，就去看个畅快吧。”钱龙说：“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那个荒村么？我们去那里吧。”
亚特兰蒂斯的男子听从了他的话，把飞碟停在了钱龙与艾莉丝曾经用作休息地点的破屋附近。他们从飞碟里出来，一起坐在三天前还燃烧的火堆余烬一边。
“我们的背包还在！”艾莉丝往憩息处内一看，兴奋地说。
“可以让我看看么？”亚特兰蒂斯的男子好奇地说。钱龙把包递给了他，他翻出了一包还没有拆开的饼干：“这是？”
“我们这些旅行者吃的东西。”钱龙拆开了包装，给了一片亚特兰蒂斯的男子：“有兴趣尝尝么？”
亚特兰蒂斯的男子真的接过去尝尝：“不如你做的菜。你们一直在吃这个么？”
“有这个吃已经是上品了。”钱龙站起了身：“在沙漠旅行的时候，我们会挖仙人掌吃。在什么粮食都没有的荒野里，我们会选一些没有毒的野菜，像牛一样吃下去。”
“那你们为什么要出行呢？明明在家里就能过好日子啊。”亚特兰蒂斯的男子不解地问。
“我与艾莉丝的情况比较特殊啦。”钱龙笑着示意他站起来，走出三角形的遮蔽地：“即使如此，我们与其他的旅行者也有共同的地方。你这是第一次用自己的脚踏上人类世界吧？”
“是啊，虽然经常驾驶飞碟经过，但我从来没有敢自己下来。”亚特兰蒂斯的男子诚实地说。
“那么你以前见过这种草么？”钱龙随手折了一种杂草问他。
“我在书上见过。牛筋草，一年生草本。根系极发达。秆丛生，基部倾斜。叶鞘两侧压扁而具脊……”亚特兰蒂斯男子的话被钱龙打断了：“好了，我没有让你背书。”
亚特兰蒂斯的男子在钱龙的示意下，接过了牛筋草，仔细闻了闻它的断面：“有一种……清淡的香味？”
“即使书里也不会说这些吧，但事实却是，即使再过一万年，只要牛筋草还存在，你从哪里扯下这么一根牛筋草，都是这种味道。”钱龙笑道：“这难道不是一个伟大的发现么？一个翻遍书本也学不到的发现！”
“你这个傻瓜，这只是因为过于理所应当，所以才没有被记进书本而己。”亚特兰蒂斯的男子笑道。
“但你刚才也的确是第一次闻到不是么？”钱龙摇一摇手指，“事实上，书本也没有告诉河流的声音，云朵的形状，甚至星星会在什么时候眨眼睛。这些事情，只有抵抗住屋里舒适生活的诱惑，亲自踏出来才知道！”
“……或许是这样。”亚特兰蒂斯的男子被钱龙的高兴感染了。
“仔细想想，我们读的书得到的知识，只不过是作者想让我们知道的而己，他们会认为一阵风打脸上的感觉，一滴水在水面上泛起的波纹，一只蝉的鸣叫曲调没有意义，是在浪费他的书的空间。如果只知道读书，那么那个人的人生就将永远体会不到这些东西。”钱龙在广阔的天地中转圈，微笑：“现在你还觉得，杂草的清香，河流的声响，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么？”
“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快乐啊。”亚特兰蒂斯的男子若有所思地说，“像一只飞舞在花园里的蝴蝶。我从来没有看见，你这么真诚的笑容。”
“你意外地挺浪漫呀。”钱龙开心地举起了手：“这里就是属于我的花园。哪怕是什么地方有看不见的蛛网，我仍然可以由着我自己去活着，去死亡。比起安全的标本瓶，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此时，星星与月亮眼看就要熄灭，不，被乌云挡住，眼见就要下雨。亚特兰蒂斯的男子有些担心，便说：“回飞碟吧，我虽然不怕水，但你们会生病的。”
“说什么呢，来都来了。”钱龙忙去捡了些木头来烧了一堆火，又找了块板盖住，以免被雨淋灭：“我们想在这里过一夜。如果你急着去执行任务，你先去吧，我们是不会逃跑的，因为我们知道，逃跑对于你们亚特兰蒂斯人来说根本就没有用处。”
“……我今天没有那个心情，让我留在这里陪你们吧。”亚特兰蒂斯的男子想了想，摇头道：“反正该得罪的人也得罪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转瞬间，大雨倾盆，天地间弥漫着一片水雾。亚特兰蒂斯的男子和钱龙与艾莉丝一起缩在三角形的蔽身之处里，烤着随风摇曳的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