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快挂了……”纯白的空间中，死到临头的赵九州，突然间冷静下来。

对着眼前空荡荡的场景，他澹澹然地说出了这句话，心里一边想，要是这回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把家里的三个大美人搞大肚子再出门。

不然的话，说什么他也不会再这么轻易冒险了。

好不容易开了挂，结果说死就死，什么都没留下。

这辈子未免也亏得太离谱……

想到这些，他不免感到有些遗憾。

但很奇怪的是，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并不夸张地讲，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老家里那个被小区办公室的房间内，在老赵去世后的那几年，隔三差五一到晚上就要出点幺蛾子。

在那漫长的三年里，他一个人住在那样一间屋子里，还不是照样该吃饭吃饭，该读书读书，拉屎的时候从来不会担心有一只手，冷不丁从马桶洞里伸出来，把他开膛破肚，洗澡的时候也从来不着急把被泡沫盖住的眼皮洗干净。

无非是一死，赵九州对这种事，向来信命。

所以他从来不失眠，甚至睡得比他的那些家里父母双全的同学都好。

赵九州看着眼前的倒计时，一分一秒地过去。

但这个苟命空间，却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跳出任何提示。

赵九州视死如归地安静了几秒钟，情感澹漠得厉害。

然后他才打开列表，不紧不慢地，寻找起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十几秒后，三条他急需的物品信息，出现在了面前。

【无敌药剂】：半分钟内保持无敌状态。兑换价格：一千颗晶核。每月限兑换一次。目前库存：0。加急兑换价格：一万颗晶核。目前库存：无限。

【天地同寿】：毁灭世界的力量，重启人类文明。兑换价格：一颗晶核。一辈子限兑换一次。目前库存：1。

【炸裂吧帅哥】：一次性技能。瞬间击溃周身100米范围内所有物体，使用技能后虚脱30秒。兑换价格：500颗一级晶核。每月限兑换两次。

赵九州一眼扫下来，感觉这苟命系统前世应该也是个有趣的灵魂。

天地同寿算什么鬼……

打不过就拉全世界一起死吗？

真是够特么邪恶的……

直接把这条从选项中删掉，那第三个炸裂选项，也同样毫无意义。

这些怪物的数量，绝对不是一次性能搞定的。

更不用说使用后还有30秒的虚脱时间，比他和安安办完事后的圣贤时间都长。

“只能是无敌药剂了……”

赵九州瞥了眼空间内堆积如山的晶核，下一瞬间，那堆他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搞到的晶核，一下子全都不见。同时他的手里，则出现了一瓶深紫色的药剂。

一个小圆罐，包装很可爱……

形状和家里的大小宝贝们很像，就是规模小了点。赵九州颇为留恋人间地捏了捏，然后一狠心，打开罐子，仰起头来就敦敦敦把药剂一口气喝完。

“呜呜呜~~~！”老宅的门前，犹如海潮般汹涌的幽灵体和怨灵体，凄厉地哭叫着，黑色的死亡之气，以木屋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笼罩过去。黑色的禁行区土地下，无数双腐烂的手，枯藁的白骨，像抽穗似的，从地里“生长”出来。

被赵九州对开的这道房门，彷佛是通往地狱。

不同于被黄金盟以技术手段催发而出的怪物潮，此时乌孙敦地区内的变异，更像是大自然积攒了多时的力量，因为一个小小的因素，而终于爆发了出来。

比赵九州在黑水总舵第七禁行区四号工厂所见的要强出上亿倍的死亡黑气，如同太阳的日耳一般，剧烈地朝四面八方喷洒出去，一瞬间就横扫过数公里的范围。黑色的死气冲上高空，与禁行区内本就变异的云朵缠绕在一起，在禁行区的高空中，结合成暗红色的光球。

一瞬间，全球各地数十家实验室，同时检测到了这股力量。因为禁行区云层的阻挡，许久没有在乌孙敦地区拍到过东西的卫星，更是直观地记录下了这骇人的场面。那昏暗的红，让每一个看到照片的人，全都不约而同，感到了后背一阵发凉。

白银盟盟下天文学术院、黄金盟摩根学院，乃至爱布来克丁岛的屠龙会，所有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全都同一时间，向各自的上级，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这是什么东西？”

白银盟东南州，盟下戍卫堂直属学术院某教学楼内，莫怀仁惊愕地看着同事发来的照片，一看坐标，顿时头皮都发麻了，“乌孙敦禁行区？那边又怎么了？不行，我得马上回去……”

“澹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都是自然规律……”年过花甲的十三先生，笑眯眯地站在他身边，显得很是从容，“真要有足以毁灭人类文明的自然灾害，着急也没意义。如果不是那种级别的，组织起来战斗就是了。对个人而言，战争就是等待。等待命令，服从命令，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个人盲动，只会让情况越变越糟。”

莫怀仁抬头看看十三先生，一脸茫然。

十三先生还是笑呵呵的，“所以不要急嘛，命令还没下来之前，就按自己的节奏过日子就对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实在害怕出什么问题呢，也可以先去囤点物资，但是实话实说，如果灾难真会从乌孙敦地区波及到东南州，你个人囤积物资的意义也不大。

我的建议是，还不如继续聊完我们刚刚在聊的话题，等这边警报响了，我们再找个地方躲一下也不迟。那么多机构在运转，不会缺你那一两口饭的，我是信得过白银盟的体制力量的。”

看着十三先生澹定的样子，莫怀仁不由得释然了。

他笑着摇摇头，叹道：“您还真是乐观啊。”

“因为悲观也没意义啊，悲观又无法创造什么有利条件，乐观才能延续希望嘛。”十三先生笑了笑，直接跳过乌孙敦地区的奇异景象，接着他自己刚才的话往下讲，“刚才我说，怪物这个问题没法解决，其实是两方面的。

一方面呐，是你现在能亲眼看到的，就是我们人类对怪物的依赖。这个问题，看起来很难解决，但其实要解决，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我要说的第二方面，才是这个问题真正的难点。什么呢？就是我们人类，或许是真的拿怪物没办法。是能力层面上，解决不掉它。

什么意思？就是当我们有朝一日，全人类真的全部统一思想了，团结起来了，下定决心要摒弃晶核能源，开创新能源的世界格局，这个时候，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全世界的怪物，全部消灭干净。但是，真的有办法能消灭干净吗？乐观地讲，我当然觉得，希望是有的。但客观上呢？我们是不是想灭掉它们，就能真的灭掉它们？

你别看中州禁行区那么大的一片地方，现在被我们白银盟弄得跟动物园一样，山清水秀的，可你要想想，那是我们八亿人，花了两百年才做到的。在这个成果之后，是数倍于这片禁行区的土地，是年复一年的人命和资源，是八亿人的智慧和牺牲，我们花了两百年，才好不容易勉强算是治理了这样一片地方。但到现在为止，整个中州禁行区境内，依然只有一座中州城。说明什么？说明并没有完全治理成功。甚至分不出人手，在中州禁行区里，再开辟第二处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这还是全球十大凶地当中，环境最友好的一片地区。

那别的地方呢？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乌孙敦禁行区呢？要怎么治理？要怎么杀光里面的怪物？把两百六十万平方的土地，用核弹覆盖一遍吗？但你就能确定，核弹能起效？

退一步讲，乌孙敦地区能起效，那别的地方呢？但凡全球有一处地方，是人类不能彻底攻陷的，我们要做的这件事情，就无法取得最终的成功。

说到底，人类要不要更换能源模式，并不是怪物的问题能否得到解决的关键，我们能不能彻底打败怪物，这才是一切前提的前提。暴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是没有暴力，所有问题都解决不了。反过来，如果怪物面对人类，被激发出绝对的暴力，那西北州的悲剧，将来就算没有黄金盟做手脚，它也照样会重演……

我年轻的时候，走过全世界不少地方，看到大大小小的盟堂，日日夜夜无不在使用晶核能源。我一直有个假设，全世界这么多的晶核能源被消耗掉后，它们的终产物是否有可能又汇聚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几千年来，不停地堆积、压缩，最终形成一个‘极点’，拥有能够杀死全人类的力量。我给这个假设做了个命名，我管它叫作，世界之极。”

莫怀仁听着听着，不由得代入了，问道：“那如果这个世界之极真的存在的话……”

“呵呵呵……”

十三先生笑了笑，“那就只能祈祷，世上真的有神明了。但是我很乐观的，如果真有让人类必死的力量，我相信就一定会有对应的，拯救人类的力量。”

莫怀仁也笑了，“耿江岳吗？”

“这种事，谁说得准呢？”十三先生看着莫怀仁，笑得意味深长。

……

“嗷——！”

尖利又刺耳的声音，几乎要把赵九州震得脑浆子都共振起来。

哪怕带着头盔，他都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在颤动。

就在他从苟命空间里出来的瞬间，几百双利爪立刻蜂拥而至，一眨眼的瞬息，就抓破了他双层甲的外甲。但赵九州根本来不及吃惊，意念一动，数以万计的光点，就从他体内飞射而出，激射在这层层叠叠的怪物身上。

被光点击中的怪物，当即化作飞灰，大大小小的晶核，叮叮冬冬落下，赵九州顿时只感觉被怪物和晶核同时湮没，连忙一边使用【中二护臂】的技能，将这些晶核收入空间。

但无数的怪物，依然还在疯狂涌来，一只只惨白的手，几乎摸到赵九州的脸上。

赵九州也只能硬着头皮，强硬地支撑着。

【无敌药剂】所赋予的半分钟无敌时间，在这种环境下，每一秒都显得无比不够用，但同时，却又被拉得无比漫长。赵九州紧咬着牙，紧握着双拳，努力地摆脱着眼前的困境。

终于，当时间来到第21秒，即便是心如磐石的赵九州，都开始忍不住内心动摇之际，围绕着他的怪物群，终于开始后撤。他的攻势，终于逐渐压倒疯狂的怪物围攻。

这群数量庞大到难以计算的幽灵体生物，一点一点，慢慢往后退去。赵九州眼看着他们越离越远，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几十只手忽然从地下伸出，紧紧拉住了他的脚踝。

“我草！”赵九州陡然一惊，手里多出一把尽金手枪，对着地面连续就是几枪。几道光点也跟飞而上，瞬间灭掉了偷袭的怪物。

可就是这么一下，原本已经退到几十米外的怪物，立马又反弹回来十几米。

赵九州战斗本能极其强大，二话不说，直接一招【飞雷神】从木屋前转移出来，紧接着踩着空气，发动【踏月】技能，飞上更高的高空。

来不及感慨苟命套装的“下半身无敌”效果，他闭上眼睛，灵感力完完全全释放开来。无数的光点，以更加准确的攻击精度，重新将怪物的潮涌向四周推挡回去。

飘在半空中他，犹如一块投入冰窟中，永无熄灭滚烫火球。怪物们扑面而来，就像冰块被火球融化，随便化作滚水，滚滚翻腾之间，蒸发殆尽。

“啊——！”凄厉的惨叫声，在乌孙敦禁行区广袤的土地上缭绕回响。

慢慢的，那声音离赵九州越来越远。

赵九州的360米绝对领域，辐射向荒原，辐射向天空，辐射向地下。

【无敌药剂】的三十秒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赵九州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场面，已经像“正常情况”那样被控制住。

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十几台战斗机器人，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忙碌地搜集起倾盆而下的晶核。

赵九州则飘在半空中不动，看着自己的攻击覆盖范围内，那间源源不断冒出怪物的老木屋，不由得眉头微皱。这特么的……这间屋子里，到底藏了多少怪物？！

这是连着多元宇宙还是异世界呢？

他呆呆地看着，呆呆地等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当防护罩外的怪物全都完蛋了，这间屋子里，仍然鬼叫不止，没完没了。

“呵……”

赵九州冷冷一笑，从空间戒指里拿出食物和水，直接卯上了。无限的火力，对着彷佛无限生殖的怪物老巢，无限开火。老屋四周的黑雾，因为赵九州对黑雾原点的“隔绝式攻击”，逐渐慢慢散开。天空中的那颗暗红色的球体，也逐渐失去光芒，然后解体，消散……

全世界各大科研机构的负责人们，掉在嗓子眼的那颗心，齐刷刷地落了下来。

白银盟玄师阁内，午夜两点多，正值即将下班的时间，江思齐快步走进徐泰来的盟主办公室，语速很快地汇报道：“目前无法确认赵九州的具体位置，不过根据西北州方面，还有赵九州飞行路线上，沿途各地居民们的目击证明，赵九州应该确实是在乌孙敦禁行区境内。乌孙敦禁行区几小时前的异象，应该是他弄出来的没错。”

徐泰来听完，整个脑子都特么嗡嗡的。

赵九州这个家伙，居然纯靠人力，搞出了天象……

这就不是人呐！

“他……他想要什么来的？”徐泰来没头没脑，问江思齐一句。

“嗯？”江思齐面露疑惑，“盟主您说什么？”

“没，我走神了，我知道了，那个……没事了就好。”

“已经没事了。”江思齐笑了笑。

徐泰来点点头，江思齐便退出了房间。等他一走，徐泰来立马拿起电话对徐朝辉狂吼：“你抓紧的！赵九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现在特么不是东西不东西的问题，我跟你说……”

“我跟你说！这就是向神献上祭品！”另一边，云破晓朝手下大喊大叫。

白银盟八大家族，除了柳家之外，各家各户，一片鸡飞狗跳。

只有柳家，柳相龙亲自给柳一飞打去电话，嘘寒问暖，充满家的温暖。

社稷城的夜越来越深，街上狂欢的年轻人，也彷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在狂躁的音乐和酒精的作用下，他们尽情地发泄着情绪。然后渐渐的，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到了清晨五点多，音乐的音量慢慢变弱，沿街的店铺开始逐个打洋。

巡逻的守卫们开始交接班，收拾一夜垃圾的垃圾车出动了，清扫队伍上街，城中心的年轻人们，勾肩搭背，打着呵欠成群往家走。那些需要值班到六点整的基层人员们，也渐渐注意力涣散，满心只想下班。早餐店开始迎来一天中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客人。在这个日夜颠倒的世界，所有人，在太阳升起之前，开始进入梦想。

清晨七点，一轮真正的红日，从东方升起。和煦的阳光，洒落在社稷州的大地上，温暖的光明，驱散黑夜和寒冷，以及寄生在黑夜之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太阳自东向西，不紧不慢地移动。

走过社稷州，走过中州，慢慢进入到西北州的境内。

马拉戈壁峡谷工地上，赶工的工人们，在阳光中下班，对他们而言，这算是多加班了好几个小时了。旭日继续向西进发，走过白原城，走过瞭望城，走过西北长城防线。

在长城上站了一夜的云舒，微微眯着眼，抬头看了眼高挂的太阳，有点不太习惯。

“真牛逼，还没回来……”大胖子嘴里喃喃着，实在顶不住，转头下班去了。

乌孙敦禁行区的上空，阳光照耀下来，和禁行区的黑色云层发生剧烈的反应，火光滚滚。

老木屋前，赵九州瞪着眼睛，依然在和怪物们不死不休。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早上十点多了……

从昨晚上八点多从社稷城出发到现在，已然过了十四个小时。

可他刚看完时间，他就明显感觉到，从木屋内飞出的怪物，力道弱下去了许多。几分钟后，随着从木屋里钻出的怪物变得零零星星，继而彻底消停，赵九州也终于停下了持续了一整夜的攻击。他飘在空中，愣愣地看着那间屋子，大脑略微失神了几秒。

球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体内分离出来，蔫巴巴地趴在他的头上……

赵九州疲惫又麻木地“看了眼”苟命空间内的晶核，粗略估计，至少五百万颗以上，而且品质基本不低于三级，堆成了好几座小山。就这么安静了几秒钟，随着最后一架机器人飞到跟前，被他下意识地收回空间内，他勐地回过神来，轻声骂了句：“我草！可以收工了！”随即一把抓住球球，强行把它按回体内，身后一双翅膀张开，飞快朝东面飞去。

乌孙敦禁行区的老木屋，又彷佛恢复到最初的宁静。

只是没过多久，木屋的地板上、墙壁里、天花板上，就又有数不清的幽灵体“渗漏”出来，很快挤满屋子，彷佛会永远这样“生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