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洗手间里飘散着空气清新剂的寡淡香味, 混合了祝希岚身上的酒气, 有些醉人。

樊姿怔怔地看着她, 根本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些话。

心里思绪万千，搅成一团乱麻。樊姿微张着嘴，意识到自己沉默太久, 她扶着祝希岚的那只手紧了紧，蓦地将她拉起来。

就在祝希岚万念俱灰的时候, 对方扯住她的手臂，下一秒，她猛地跌到对方的怀里。

耳畔呼吸温热，听起来有一点急促。祝希岚不可置信地伏在樊姿身上，忽然有了种落泪的冲动。

“樊姿, 你是不是同情我了？”

祝希岚声音里带着哭腔，可以听出她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樊姿心脏跳得飞快, 另一只手放在祝希岚脑后, 将她按在自己肩膀上：“没有，我不是同情你。”

祝希岚抓住樊姿的衣角, 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压着嗓子说：“我知道你忘不了季向秋, 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你……我知道自己太自私了, 仗着你对我温柔就这样利用你……樊姿, 我后悔了，求你把我刚才说的话忘掉好不好？我们出了这个门，继续做朋友好不好？我……”

“祝希岚, 我是同情我自己。”樊姿打断她的话，指尖颤了颤，又开口道，“季向秋的事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现在只有你。”

祝希岚一下子愣住，原本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随即将头抬起，直直望着樊姿的眼睛，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曾经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有机会遇上你这么好的人。”樊姿看着她泛红的双眼，轻笑一声，“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视线越来越模糊，祝希岚摇着头想说她没欺负自己，嗓子却哑得说不出话。

樊姿从包里拿出纸巾，抬手擦掉她落下眼眶的泪水，声音温柔：“你比我勇敢，我已经没有勇气说出真实的想法了。我没有讨厌你，也不会疏远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段感情。我怕你只是一时兴起，也怕自己耽误你大好的前程。我赌不起了，你还年轻，未来的选择那么多，我怕自己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祝希岚拼命摇头，她哑声道：“国外对这些更宽容，我可以去国外发展。我不是一时兴起，第一次在演唱会看见你就……”

她话还没说完，樊姿突然松开她走向门口。

她要走了吗？

祝希岚嗓子痛得厉害，嘴张张合合，死活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竟然在她有女朋友的时候喜欢她太过分了？

可是……可是……

她还没有给自己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却见樊姿锁上门，又走了回来。

虽然祝希岚比樊姿要高，但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对方穿的是高跟鞋，气场高下立现。

所以当对方站在她面前时，祝希岚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洗手台旁的墙壁上。

“我以为你要走了……”

她说完微微低下头，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把之前的话说完。

然而没等她思考出头绪，面前忽然笼罩一片阴影，紧接着，她的下巴被迫抬起，一个带着白兰地香气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没有痴缠不休，没有缱绻旖旎，只是单纯的唇碰着唇，却让她惊得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她慌了神，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然而很快，对方的唇不满足于这样简单的接触，开始轻轻地试探。

下唇被温柔地含住，祝希岚大脑一片空白，睁大眼睛盯着樊姿颤动的睫毛。

大概是确认了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对方的唇舌越发嚣张，渐渐在她口中攻城略地，直到她又一次落了泪。

樊姿微喘着松开她，轻轻笑道：“这回真是被我欺负哭了。”

“你……”祝希岚张开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樊姿贴近她，将她抱在怀里说：“你就当我喝多了吧，等明天酒醒了，我给你后悔的机会。”

祝希岚用力回抱住她：“我不后悔。”

酒劲上来，她恍恍惚惚以为自己在做梦，只能更用力地抓紧眼前的樊姿，活像一只八爪鱼。她边抓还边嘟囔：“你亲我了，这是我初吻，你得负责，明天酒醒也不能耍赖。”

樊姿：“……”

没记错的话，重生前她所认识的那个祝希岚给人的感觉多是冷淡与骄傲，绝不是眼前这人的撒娇与无赖。

樊姿抿唇笑了笑，选择性地忽视了那些未来会发生的种种问题，全心沉溺在这一刻中。

两人静静拥抱着彼此，虽然她们都没搞懂对方的心思，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了——

她们是两情相悦，而非一厢情愿。

祝希岚紧抱着樊姿，怀里充实的感觉让她格外的安心。但是没过多久，胃里一阵异样涌来，她眉头皱了皱，一下子松开樊姿，踉跄着推开隔间的门，狼狈地将胃里东西吐了个干净。

樊姿拿出纸巾为她擦嘴，祝希岚一边咳嗽一边躲开，来到洗手台前自己清洗，觉得身上没有异味了才抬起头说了句：“脏。”

“我不嫌弃你。”樊姿换了张新的纸巾为她擦拭，“胃里还难受吗？我带你回房间。”

祝希岚这时候酒劲退得差不多了，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回放在眼前，仿佛是一场梦。她心中不安，一下子抓住她的衣角问：“你送我回去以后还要出去找他们玩吗？”

卫生间灯光偏昏暗，樊姿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点点光芒。

将纸巾丢进纸篓，樊姿轻笑着说：“我留下来照顾你。”

祝希岚在她的笑容里渐渐安下心来，樊姿走到洗手台的镜子前，从包里拿出口红补妆。回头看见祝希岚的唇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便招招手：“你这样出去被人拍到不好，来补个妆。”

祝希岚的唇色偏淡，衬得气色不佳，如果就这样出去，确实容易留下不好的照片。

她走到樊姿身边，说：“可是我没带口红……”

话音未落，她忽然盯住樊姿刚刚涂好的双唇，红艳，诱人，引着她下意识地想要低头触碰。

要不然就用它来补妆吧……

她脸还没贴过去，一支口红突然竖在她们两人之间。

樊姿：“用它。”

祝希岚泄了气，打算接过口红，却听樊姿又说：“张开嘴。”

她听话地服从命令，由着樊姿为她涂抹。

“好了。”樊姿把口红收回包里，然后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我去找冯妍妍，你一会儿装得虚弱一点。”

“……哦。”

两个人从洗手间出来，祝希岚将小半个身子倚在樊姿身上，进了大厅，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樊姿则去找冯妍妍说：“祝希岚有点喝多了，胃不舒服，刚刚吐过一场，待会儿不能和你们一起跨年了。”

冯妍妍人精一个，当即心领神会，从包里拿出她们的房卡说：“这两张是你们的，祝老师身体要紧，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去准备。”

“暂时没什么，谢谢。”樊姿拿着房卡走人，祝希岚手搭在胃前，脚步虚浮地随她离开。

冯妍妍看着她们离开大厅，回头和候在一旁的侍者说：“你去准备一份小米粥，一份清汤面，还有胃药，一起送到5108房。”

侍者点头去后厨吩咐，此时樊姿已经扶着祝希岚回到房间。她们住了好久的艰苦宿舍，这会儿回到敞亮的酒店，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看来从俭入奢也不是特别容易接受的事啊。”樊姿开着玩笑，把祝希岚安顿在沙发上，“你感觉怎么样？”

祝希岚觉得胃里有些发空，但不想麻烦对方，便说：“好多了，我歇一会儿就去睡觉。”

樊姿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才七点多，睡得太早夜里容易醒过来，到时候空腹会很难受。你先喝杯热水，我去找人做点吃的。”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祝希岚看着为她忙碌的樊姿，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捧着热水杯，祝希岚小口喝水，眼睛盯着樊姿的背影看，心里一阵欣喜一阵失落。

她吻了她，但是她没明确表示过她们现在的关系。

所以她们还是朋友关系吗？可哪有朋友会随意接吻的……回想起那个吻，祝希岚垂下头傻笑，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蹦出去了。

她第一次知道——当两个人的距离为负，这种被另一个独立个体包容接纳的行为可以带来无尽的愉悦与安全感。

人心贪婪，祝希岚紧握着热水杯，心里叫嚣着想要更多。但是理智告诉她，樊姿现在对她的态度还不明确，她不能贸然行动。

算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况是她设想中所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她应该满足了。

祝希岚听见房门打开，猜想是樊姿为自己忙碌去了，刚想下来到门口看看，忽然听见侍者的声音：“您好，这是冯小姐为您安排的餐点，请问方便送进去吗？”

樊姿点了点头，由着侍者把清粥和面条放下，然后回到客厅说：“原来冯妍妍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来，吃点东西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年跨了好久哟……

感谢 桐沅、不断跳坑x2、朗素的村庄、少女味的果冻、风城烟雨、阿陡啊 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