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希望有一个哆啦A梦的口袋——那里似乎能装下全世界的梦想。

莫正凡用一把剪刀剪开了哆啦A梦的肚子，但我们不能把他看作是一个愚蠢的杀鸡取卵者，因为他真的找到了他想找到的东西，不，准确地说是他最不想找到的东西。

一包花粉。

茶花粉。

包装花粉的是一种极薄的塑料膜，只需要轻微的震动它便会开裂，现在它已经裂开了，花粉颗粒散落在莫正凡的手心里。

毛绒玩具的材质是布料，布料可以封住棉花，但是却不能阻止这样细小的粉末从纤维缝隙中溢出。

寒意一直从脚心蔓延到头顶。

明天就是女儿16岁的生日。他的工作很忙，所以生日礼物是一天前由孙若琦负责选购的，她笑着说这是所有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礼物。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女人的高跟鞋和一个小孩子的跑步声。

莫正凡将花粉塞回哆啦A梦的肚子里，然后把盒子放回原处。他打开门走出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孙若琦却明显被吓了一大跳，手里抱着的一个花盆几乎脱手而落：“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医院吗？”

“我回来拿点儿东西。”莫正凡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孙若琦手里的塑料花盆，盆里赫然栽着一束红色的玫瑰花，他忍住嘴角的抽搐，“看来你的心情不错。”

孙若琦把花盆抱得更紧了一些，那是一种老鹰护雏的姿态：“回来的路上买的，很便宜，五块钱一盆，看着它我的心情才好了点儿——家里连花都没有一朵，死气沉沉的！别担心，你的宝贝女儿对玫瑰花不过敏。”

“哦。”莫正凡盯着那些玫瑰花，花瓣上叶片上都还残留着水珠子，和孙若琦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极为相似。

孙若琦把话题拉回正路：“你在找什么？小薇想要什么？”

莫正凡努力地在妻子的脸上寻找着证据，他的幽默是狰狞的：“她说除了茶花粉，其他的来者不拒。”

“哈。”孙若琦干笑了一声，“那我去准备晚餐，你给她带过去吧。”

“张姐呢？”莫正凡皱着眉头，“这是她分内的工作。”

“别提她了！”孙若琦也皱起了眉头，“这女人不踏实，两个月前才给她加了两百元工资，前几天又来缠着我说要加薪，隔三差五就说什么物价上涨孩子上学什么的，你说有这样贪得无厌的吗？我没答应，这就开始给脸色看了，动不动就请假，做事也是能偷懒就偷懒，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复，她现在做的菜也难吃死了，我看咱们还是换一个保姆吧……”

孙若琦的话戛然而止——保姆张静正站在门口。

两人尴尬地对望。

张静黑着脸走进保姆房，十分钟后她系着围裙走进了厨房。

“别！”孙若琦立刻阻止张静，“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去，别把感冒传染给我们了，这家里都有个病人了，别再多几个，我可吃不消。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张静愈发下不来台，她狠咬着下唇，再一次走回保姆房，在她关上房门的一刹那，莫正凡清晰地看见了她眼里迸射出来的怨毒，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也别忙了。”他走进厨房捉住孙若琦的手，“叫外卖吧。”

“不用！”孙若琦笑了笑，“很快就好。”

“我说叫外卖！”莫正凡厉声道。

孙若琦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莫正凡冷笑：“没什么意思，怕你太辛苦。”

“莫正凡，你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孙若琦挑起眉头，“该不会是怕我给你的宝贝女儿下毒吧？”

莫正凡很想说“此地无银”，但话未出口便被一双小手给抱住了膝盖，那是他三岁的儿子莫磊。

“爸爸，你今天怎么都不抱我呀？你是不是不喜欢磊磊了？”

小孩子的大眼睛无辜且无邪，含着泪，似受尽了委屈。他的五官与莫正凡酷似，也像极了莫小薇小的时候。

莫正凡有一刹那的失神，仿佛时间被折叠了一次，他压下已经滚到嘴边的话，把莫磊抱了起来：“乖儿子，老爸怎么会不疼你？”

那温暖的小躯体贴在莫正凡的胸口上，孙若琦背对着他，脊背微微耸动着——她在抽泣。

莫正凡的愤怒轰然坍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是不忍还是犹豫的情绪，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希望不要有下次。”莫正凡说。

孙若琦的抽泣戛然而止，她再转过身来的时候，莫正凡竟完全看不出来她刚刚哭过。孙若琦走到电话旁，平静地叫了外卖，然后抱起之前买回来的那盆玫瑰花走上阳台，一面浇水一面用剪刀仔细地修理着花枝，她是那样专心致志于手中的活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莫正凡没来由地又打了个寒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