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滚后，张虎当胸飞起一脚，把人蹬翻了，孙羽矮下身去，指指自己的脸孔：“认得爷是谁吗？”

“您是谁？”打手搓着胸，畏惧地猛摇头。

“不认得就好，跟爷这种讨债鬼攀上了交情，麻烦可就大了。”孙羽煞有介事地说，“你们三个废材大概就是这宅子的雇地护院保镖吧，长得五大三粗蛮像一回事，就是吃得脑满肥肠没脑子不机灵了，三拳两却就被爷摆平了。”

打手狂点头说是，不敢作反驳，柔里柔气地说：“但爷是不是讨债寻错了地方，咱们陈爷可是正式的带职锦衣卫正百户，东厂倪掌刑手下的十校尉之一，从来不曾听说欠过别人债……”

孙羽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装得还真像：“什么？你刚才说东厂什么来着，给我说清楚。”

打手顿时神气起来，粗声大气地嚷嚷道：“这位爷，我劝你最好能识相一点，趁早收起打错了人就想逃跑的念头，咱们陈爷是东厂的贴刑官，手下像爷这样的能人干才车载斗量，除非两位爷想躲起来一辈子不见人，不然迟早会被找到，所以最好能上门立即赔礼道歉。”

“你们陈爷的大名叫什么？”

“陈英，英气勃勃的英。”打手坐正了腰，自傲地挺起胸膛，还真以为把人吓住了。

“方才府上是不是来了位神秘客人？”

“咦！你们？”

“人是不是来自建昌侯府？”

“你们到底是谁？”打手臂才一撑刚想有动作，打击就临头。

孙羽一脚踏在打手的胸口上，沉如千钧踩得人透不过气：“那位客人叫甚，和陈英又到底谈了些什么，放聪明点老实点，可以少受些苦头，当然胡乱招供也行，我边上这位的有气正没处撒。”

“哎哟，你们……”打手搬不开他的脚，期期艾艾地说，“让我招什么呀，我一个仆从下人哪知道主人的事，看看门混口饭吃而已……”

“这宅子里总共有多少人呐？男的有多少，女的又有多少，这总该清楚吧，说！”孙羽想想也对，转到别的话题上，“还有，养了多少像你这样的闲人？”

打手胸上生疼，狂叫：“总共十三人，包括陈爷在内，五男八女。人全都在这了，还有一个看门的老门子。”

“他娘的，这姓陈的还真会享受，有这么多人伺候。”

在孙羽和张虎的监视督促下，打手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另外两人脱了个赤条，捆绑起来并拖进了巷道里，弄完以后刚抬头作请示，“扑”后脑勺挨了一记，就被打晕过去。

很快也被剥得赤条条地，和另外两人绑在了一起，成了难兄难弟，裸身赤体的三个壮汉被绑在一起，还真够瞧地，嘴里塞上一团布，再加上绑，结在后脑，醒来也发不出半点声。若没好心人路过，被蛇蚁虫鼠光顾上，那可就惨了。

孙羽拍拍手表示将一切弄妥当了，招呼一声张虎，施施然走出巷道，向小宅大门去。

“开门开门，爷回来了。”两人大模大样地叫呼，真像一回事。

青天白日，谁也料不到会有暴徒上门，况且闯入得还是东厂一位贴刑官的家。

老门子后悔也来及，被推翻在地，惊怒万分：“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来人呀，有强盗。”叫喊着爬起，扭臂上前作撕打状。

“啪啪”两声作响，不轻不重的两记阴阳正反耳光，老门子被扇得昏天黑地，跌跌撞撞旋身翻倒，好半天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躲进门房的床帐里直抖颤，再也不敢啃气。

对付这些恶奴客气不得，孙羽对自己所用手段感到满意，丝毫未觉不妥，示意张虎留下把门，接应后来的人，一摇三摆就先进去了。

一时宅门大开，张虎拉来几张条凳抵住了大门，跷起个二郎腿斜靠着门坐下了，俨然以把门神自居，不知情的陌生人肯定会以为他是这宅里的护院打手之流。

与此同时的是，西城那边也同样发生两桩讨债事件，闹出来的动静可要大多了。

林文懒洋洋地靠在墙根处，向外头探了一探，抬手用拇指比比，斜侧的青衣直裰的汉子跳出了巷道，回身堆起可憎的笑容朝他躬了两下身，手一举带出二十来个街痞，一帮气势汹汹压向了一座宅门前，宅子主人姓王，现任兵部郎中，主管武库司。

嘈杂的嗡嗡哄闹嘲笑声浪，将宅里的人弄烦弄毛了，大门一开，涌出十几个执棍棒的家丁，一看到外面的阵杖，就傻住了眼。

一群泼皮的腰间都插有铁尺之类的短家伙，有几个还亮出了匕首，不过正坐于地上，用来削剪指甲，一般讲理的公门朋友见了也只能干瞪眼的份，最多也只能以管制刀具为由将匕首收走。

宅里管事出来了，四十来岁的年纪，朝外拱了拱手，客套的笑容上脸，先作自我介绍一翻：“敝人姓王，排二，忝为敝宅的外管事，不知有何地方开罪了诸位弟兄，大事小事，尚请说个明白，鄙人能照办得一定办理。”

“恐怕你个小管事做不了主，还是叫王老爷出来说话吧！”领头汉子排众而出，手一抖亮出一方契书，“在下方四，大天星赌坊的一个无名小卒，东主有过交代，本也不想这样，但现下局里子资金出了点问题，兄弟们家里面都嗷嗷待哺，上有老下有小地，一家子急等着用钱填肚皮。没办法，只好请王老爷能大发善心，把长期拖欠一部款子先还上，兄弟们才好渡过难关。”

什么债都好欠，就是赌债难欠，王管事知道自家主人的懔性，眼神一紧，说：“要多少？”

“本息合计共八千。”

“什么，这么多？”

“自己看吧，还是给王老爷打过折扣地！”

王管事堆下笑脸，上前瞥了两眼大感不妙，道：“这位兄弟，敝主人现在不在家，宅里的存银有限，是不是能缓缓，待敝主人回来再作商议。”

“少来这套，这种没营养的话在下听得多了，想懒债就明说，在下可以立马就走人。”方四收起债契，凶横地搁下狠话，“但兄弟们会不会答应，在下就作不了主了，在下只能保证自己是怀着诚意前来谈条件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别以为当官有什么了不起，出来混就得讲理，不然就跟你们这些官老爷打官司。”

“对，到通政司衙门去告，我就不信了。”

泼皮们呼拉拉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乱哄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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